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节三)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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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节三)

  晴朗的蓝天,棉絮般轻柔的云朵,铺满各‘色’‘花’卉的山坡,在常人看来无比美丽的风景倒映在他眼中,却是一幅早已看腻的黑白画。

  [大哥哥,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轮廓柔和的脸蛋笑意盈盈,五官非常清丽,但是所有看到她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必然是她的双眼,宛如缀满星辰的夜空,深邃而明亮;黑绢般的秀发随风飘逸,戴着宽边草帽;白‘色’的连衣裙与白‘色’的凉鞋,予人优雅而不失活泼的印象。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除此之外,姿势、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你的声音真好听。]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女’孩真诚地笑了,[可是如果有感情的话会更好,为什么不快乐点呢?这片山坡的‘花’都为你而开啊。]

  虽然外表没表现出来,但他确实吃了一惊。

  [这是我家威尔。]上一‘波’惊讶还没过去,下一‘波’接踵而来,‘女’孩抱起一只小白狗递到他鼻前,让他与一双狗眼互瞪。

  [汪!]小狗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他依然冷漠,心里却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别看它是基因公司量产的宠物狗,但是和别家还是有许多不同哟。比如特别懒、爱泡澡、嗜好咬光碟、喜欢对美人摇尾巴等等等等。]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吐‘露’疑问。她浮起与刚才意义不同的微笑:[即使看了无数遍的景‘色’,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不同的。]

  和暖的风吹过两人当中,时间静止了一瞬。

  [你不是普通人。]他一字一字道,[你是谁?]

  闪耀的黑眸黯淡了一下:[我是普通人啊。]

  不知为何,竟然不忍心夺走她眼中的光芒,他顿了顿,生平头一次对人类表示出友好:[我叫贺加斯,你呢?]

  诚挚的笑靥再度绽放,这一刹那,天空仿佛也亮了起来。

  [基西莉亚,基西莉亚赛普路斯。]

  “咦,维烈有个姑姑?”

  “嗯。”魔界宰相啜了口苹果茶,眉间有一丝憧憬,“不过我没见过,因为在我出生前,她就去世了。但每次谈到她,父亲和优叔叔——首代陛下都很怀念的样子,应该是位温柔的‘女’‘性’吧。”

  “这个看你就知道。”昭霆啐道。余人用力点头。

  此刻他们是在梅迪城东部的大都市特,过去是以风景优美著称的湖风镇和养殖‘花’田为生的村庄联盟,再往东就是世界五大港之一的莫尔斯港,从那里可以搭船前往东城伊维尔伦。因为很久没接触时事,杨阳特地买了几份报纸研读,看到魔导国元帅的部分时随口感叹:“有这样一个姑姑似乎是很不错的事。”却意外引起同伴对亲人的缅怀。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维烈失笑,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希莉丝见状抗议:“再多说一点你姑姑嘛!难得听你说自己的事!”其他人也一霎不霎地盯着他,脸上明白写着“想听!想听!”。

  回应众人的期待,维烈无奈地放下茶杯,道:“我的姑姑是ELENE,‘精’神感应系的超级变异体……”

  “等等!你在说什么?”属于落后星球人的肖恩,首先一头雾水地叫嚷起来。杨阳和昭霆则瞪大眼,惊诧他竟然冒出这么科幻的用语。

  “咳,抱歉,她是超能力者,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异能术士],能力比较接近[读心术]和[催眠术]。只要她有心,建立一个十万人以上的傀儡大军也不是难事,不过她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事。”

  “好厉害!”尽管听不太懂,希莉丝还是由衷钦佩。肖恩皱起眉头:“真的有读心术吗?现存的心灵魔法没有一个能做到啊。”维烈微笑着注视他:“当然不可能连思想也读出来,只是对情绪的感知比平常人敏锐许多罢了。”

  “哦。”

  “这样的能力很麻烦吧,成天被他人的情感包围。”杨阳想起以前看过的漫画。

  “是的,姑姑是个可怜的人,不但被与生俱来的能力折磨,还夹在亲人和爱人中间——她的哥哥,我的父亲和优叔叔原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直到她死也没有和解。优叔叔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父亲是不知道她的能力。嗯…总之这里面的情由非常复杂,但是姑姑始终没抛弃他们,默默安抚他们的心灵。在那个人心荒废的年代,她可以说是至宝。”

  众人越听越莫名其妙:魔界宰相的姑姑当然也是魔族,怎么和人心扯上关系?魔界的背景又为什么那么复杂?莎莉耶关注的却是相当简单的问题:“那她自己的心事呢?”

  维烈愣住,随即淡淡一笑。

  “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

  身为成年的‘女’‘性’,一个月总有几天尴尬日子。

  “呜~~好痛。”

  昭霆趴在‘床’上哀哀叫,脸‘色’惨白如纸,完全没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气势。杨阳毫无同情地俯视她,降下冷言冷语:“昨晚发现不对时就应该包包牢,还‘弄’脏了旅馆的‘床’单,待会儿自己洗!”

  “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啦,你帮我洗。”

  “亏你有脸!”

  “我去问老板娘讨个热水袋。”还是希莉丝看不过去,匆匆出‘门’下楼。莎莉耶手指继续像条‘毛’虫在‘床’上蠕动的昭霆,又是担心又是不解:“她这是怎么了?”

  “你再大几岁就懂了。”杨阳爱怜地‘摸’‘摸’她的金发,耳边听见表妹越发凄惨的哀嚎,虽然不耐烦倒也真的不忍心,“我去跟耶拉姆说晚两天再走,顺便叫他煮碗热汤。”

  “我死也不喝死小鬼煮的汤!”昭霆逞强道,心里却已经在幻想热汤的美味。知道她不过是在嘴硬,杨阳连理也懒得理会,径自走出房间。

  敲响隔壁的‘门’,出来的是衣着有些凌‘乱’的维烈:“杨阳!昭霆没事吧?刚刚就听见她的叫声。”

  “她肚子痛。”杨阳推他进去,关上房‘门’,对显然早已起‘床’正整理行李的耶拉姆道,“所以,今天恐怕不能上路了。”后者皱了皱眉:“有这么痛?不会是装病吧。”

  “不,是真的,而且是…咳咳,那种痛。”

  “啊,我知道,生理痛是吧。”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的肖恩语惊四座。杨阳难以置信地道:“你知道生理痛!?”这是可比铁树开‘花’的奇迹啊!

  “对啊,就是那个地方流血,肚子很痛很痛,一个月一次的玩意。”

  真的知道……杨阳和耶拉姆都呆了。维烈却不意外,他的王就是眼前的人从小婴儿一手拉扯大,要是肖恩不知道这些才怪。

  “给她做点补血镇痛的东西,我知道一味很有效的‘药’膳,你拿笔记下来。”

  “哦。”耶拉姆反‘射’‘性’地拿出纸笔,等记完才发现——他这么起劲干嘛?杨阳摆摆手:“那就拜托你了,我回去照顾昭霆。”

  熬好‘药’膳后,褐发少年轻扣隔壁的‘门’。

  “进来。”里头传出棕发少‘女’半死不活的声音。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耶拉姆纳闷。昭霆怨气冲天:“天晓得!刚刚阳鬼鬼祟祟地进来嘀咕了几句,她们就一窝蜂地出去了…哎哟。”语尾接着呻‘吟’。难得看见她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耶拉姆不觉放软语气:“我熬了‘药’膳,喝吧。”

  “‘药’?不要!”

  “不是‘药’,是‘药’膳。”

  “我明明就闻到‘药’味了,还想骗我!”昭霆卯起‘性’子不依,人不舒服时情绪最不稳定,而原来就孩子气的她更加变本加厉。

  “只是味道难闻,喝起来不苦。”耶拉姆渐渐不耐。肖恩开的这味‘药’固然有效,却完全不考虑味觉方面的问题,他试喝时差点吐出来,绞尽脑汁才调得容易入口。

  “真的?”昭霆怀疑地瞄了他一眼,挣扎着坐起来,“让我尝尝,不好喝扁你。”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耶拉姆没有发作,也幸好神官生病时比她更难‘侍’侯,要不他早甩手走人了。

  “马马乎乎啦。”喝了第一口,昭霆不甚满意地咕哝。耶拉姆暗骂: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呼……”一口气喝完,‘药’没马上见效,肚子里倒热乎起来,人就舒坦了许多,昭霆小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耶拉姆板着脸拿回空碗。

  “那个,帮我把这个换掉。”本来宁死也不想求这个死对头,但也许是吃人家的嘴软,昭霆竟情不自禁地拿出冷掉的水袋。耶拉姆一怔:“换什么?”

  “热水。”

  “哦。”用另一只手接过,耶拉姆走到‘门’口,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咔嚓一声轻响,解除了昭霆的冻结状态。

  啊啊啊——他竟然说好好休息而不是疯婆子你活该饭桶‘女’谁叫你吃太多肚子痛我看是拉肚子休息做梦马上给我上路别装死我知道你比牛还壮赶快起来不然我拿鞭子‘抽’你跳五百个青蛙跳否则今晚没饭吃……因为冲击太大而歇斯底里的某人越来越语无伦次。

  脸颊充血,头顶冒烟,心跳一百——比先前更难过。

  我情愿他骂我还自在点。无力地倒回‘床’上,棕发少‘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我是潜意识被虐狂?

  在楼梯口徘徊的肖恩撞见从下面走上来的杨阳,后者顿时手忙脚‘乱’,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杨阳,你怎么在外面!?”肖恩也是一讶,却神‘色’如常,“正好,告诉我昭霆好些没。我想进去看她,又怕不方便。”

  黑发少‘女’一句也没听进去,呆呆瞪视他:“你不生气了?”

  “什么?”棕发青年眨眨眼,随即会意,笑着‘揉’‘揉’她的发,“我没生你的气,你怎么和维烈一样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这几天不好过吧。”杨阳哀怨:“是啊,你都不理我。”

  “不是的,我是在气我自己,因为怕影响到你们才不吭声,‘乱’发脾气这种事最讨厌了。”

  “你还在担心索贝克吧?”

  “当然!一天不找到他,我就一天安心不了!不过仔细想想,他不回来是想忘记我推开他的那幕吧,让我们彼此冷静一下也好。”肖恩微一苦笑,刮刮对方皱起的鼻梁,“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啊?”再度泛起愧疚的杨阳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来自远方的爱之信件,一个叫神官的人寄来的。”肖恩从怀里掏出一封折起来的信。杨阳愕然了好几秒,叫道:“怎么可能!!!”

  “上次送你的灵魂去那个小村庄时我记下了位置,本来也没想到,过年时才冒出来的点子,没赶上新年祝福真是抱歉。我想是你和耶拉姆的导师,一定是位了不起的术士,果然他会[魔法快递]。可惜你的法力还不够开辟地址,只好由我接收,以后有什么话也可以通过我传达给他哦。”

  杨阳怔怔地听他说完,又确定信封上的字迹确实属于无名氏神官后,喜悦之情陡然满溢出来。

  “谢谢,谢谢,肖恩!”紧紧抱住宿命的另一半,再意犹未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记,杨阳雀跃地下楼,准备去后院拆信。肖恩略带复杂地目送她,颇有点嫁‘女’儿的感觉。

  他不知道,曾经他也是用这么酸涩的心情,看着两个弟子走到一起。

  虽然一直没表现出来,但每次看到昭霆和耶拉姆火热地吵嘴,希莉丝和肖恩亲密地手牵手,杨阳心里是很难受的。

  因为她喜欢的人在遥远的彼方,而她自己居无定所,连通信也做不到。

  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后,是不像旅途一开始那么绝望,然而一想到未来还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要等待,就无法克制寂寞感的曼延。

  而有了他的信就不同了,这将成为她支持下去的动力。

  深呼吸长达一分钟,抱着忐忑不安又期待的心情,杨阳用汗湿的手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拉出信纸,一封无里头的长信跃入眼帘。

  阳:

  好久不见,有没有吓一跳?应该没有吧,那位好心的先生想必告诉你了,真没想到他就是你宿命的另一半,际遇实在是很奇妙。

  嗯…该从哪里说起呢,这里完全没变。还是一群‘精’力旺盛老是淘气的小调皮蛋,一个天天过来‘混’吃骗喝的警备队长,一帮纯粹是我出气沙包的憨士兵,一位好心的时常救济我美酒的老板娘(这点不能告诉耶拉姆哦),她那成天笑呵呵也不知笑啥的老公,一箩筐喜欢嚼舌根悠闲得没命的村民(边境的冬天是很闲的)。值得一提的只有沙莫家添了个壮丁,崔西家生了个‘女’儿,珂特家多了三口猪,里维家少了一头羊,夏那家抱了一匹小马驹,尼尔家冒出一窝小狗……打住,越说越没劲。

  还是期待你的冒险见闻吧,一定比这里的生活有趣‘精’彩多了,不过西芙利村的可爱就在于它的朴实平静,当初我也是因此才会住下来,下回跟你说说我年少时的轻狂事。

  你们刚走的那段日子,我真是过得和流‘浪’汉没两样(这点也千万不能告诉耶拉姆),幸好大家把我拉出颓废的谷底,把我打理得像个人样。想想以前不是这么怕寂寞的‘性’子,一个人也就一个人过了,果然人是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的生物。不过……咳咳,你还是不一样的。

  秋天时我常到后山的枫林独坐,火红的枫叶真是美极了,虽然还比不上里那,但我更喜欢这里。那边的情况——算了不说扫兴话,等下次谈到严肃的话题再聊。我见到元帅了,那天是我师父的祭日,我在墓园里碰到她。她很‘精’神,真好。啊忘了说,她是我师父的朋友,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尊敬喜爱她。

  冬天我就待在家里,靠地下室的存粮过日(我堆得满满的,放心)。为了把荒废的秋天补回来,我非常、非常努力,一天起码有八个小时扑在学习上。别担心我会累垮,艾里总是上‘门’督促我休息。这家伙越来越‘鸡’婆了,可能是谈恋爱的关系。猜猜看对方是谁,下回公布。不过我很喜欢去他家,乔伊斯太太做的通心粉和木薯‘奶’黄酥实在太太太好吃了,只比耶拉姆差一点点,幸福。利夏也很争气,我正式收了他做弟子,所以他已经是你们的师弟了,将来别欺负他。至于他姐姐莉妲……不说了,会害我做噩梦的鬼灵‘精’,从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小鬼,我甚至考虑把她嫁出去,可是她才六岁,有人会收么?

  啊,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都不知道要讲什么了,抱歉抱歉,最后说一句:我很想你,希望你、耶拉姆和昭霆都好好保重身体,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

  PS:代我感谢肖恩普多尔卡雷先生。

  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9日。

  黑发少‘女’反复默读,嘴角‘荡’漾着幸福的笑潋。

  湖风镇,与树镇一样历史悠久的小镇,却有着开放的人文环境,座落在水质清澈的梅斯湖畔,边缘生长着许多美丽又珍贵的‘药’用植物,对岸的森林更是‘药’草的宝库。一到炎热的季节,坐在小木屋的二楼,享受凉风习习,眺望‘波’光粼粼和蓊郁绿意,实是避暑的不二胜地。但吸引多数游客前来的还是著名的[魔‘女’现象],引起古往今来无数探险家的关注和讨论,却至今没有结论。

  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12日上午,一个旅人走进湖风镇。

  他有一头闪亮的银发,在背部松松扎成一束;祖母绿‘色’的双眸宛如深冬的湖水般冰寒;秀丽的容貌让不少行人尤其是‘女’‘性’驻足偷瞄;雪白的长袍沾满尘土;右手挽着一件折叠起来的黑斗篷,左手拉着肩上的背包带子。

  《帕西斯,你为什么跑来这里?》隐身趴在他肩头的刃雾问出多日来的困‘惑’。

  (不知道。)

  《啊!?》

  银发青年的眼底燃烧着‘阴’郁的火苗,近乎暴躁地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有股力量拉着我不得不来!)看出他心情不好,虽然满肚子问号,妖兽还是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正巧眼角瞄见一道倩影:《那‘女’孩跟上来了!》

  他口中的人,是打他们一走进小镇,就尾随上来的陌生少‘女’。

  (别理她!)帕西斯早就发现这个跟踪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刃雾更加吃惊,这是第一次帕西斯对美‘女’如此兴趣缺缺,从侧面反映了他的状态确实不佳。

  《不过…还真是罕见呢,黑发也罢了,连眼睛都黑‘色’的。》

  帕西斯脚步一顿,转过头,对上一双晶灿的黑眸。见他注意到自己,‘女’孩立刻回以真挚的笑容,使她清丽的娇靥越发亮眼。

  ‘花’痴!下了个不留情面的评语,青年转头继续走,没走几步,眼前的景象大幅扭曲,他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呀!”黑发少‘女’惊呼了一声,奔过来想搀扶,关怀之‘色’溢于言表。但是只跑了一会儿,她就停下来,因为对方的背影透出强烈的拒绝意味。

  一边调整呼吸,帕西斯一边手扶着额头站稳。热心的村民纷纷慰问,一个服务生甚至从路旁的旅馆跑出来拉客:“这位先生,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进我们店坐坐?”

  犹豫片刻,帕西斯走进这家名叫[河风]的旅店。

  坐在靠窗的位子,他喝着有提神作用的‘药’草茶,若有所思地注视窗外。从这个距离可以看见梅斯湖畔的森林,而拉扯他的力量就来自那里,但他才不要乖乖从命!

  《那‘女’孩没跟进来。》刃雾探头张望,意识还围着跟踪者打转。

  (没跟进来最好!)一不小心捏碎了茶杯,帕西斯扔给气呼呼上前的服务生一枚金币,指示他再去拿些可以醒脑的饮料过来。

  可恶!困死了!粗暴地‘揉’‘乱’刘海,帕西斯努力与脑中一涌上的睡意对抗。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之前三天也只睡了不到一小时,可是他不能睡!一睡着,贺加斯绝对会趁虚而入!

  洪亮的歌声和着琴音传来,刹那间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无比清醒,不是因为好听,而是——太难听了!

  寒冷的冬季少有‘吟’游诗人光顾,百无聊赖的镇民在喷水池广场弹起了自编的小调,虽然不专业,水平倒也不如帕西斯认为的那么臭,博得不少掌声。在旅馆‘门’口转向的黑发少‘女’也站在人群外围,双手合十,白皙的脸蛋泛着兴奋的红晕,两眼‘射’出陶醉的光芒,一霎不霎地定在唱得起劲的胡子大叔身上。

  “这种破歌也能让你听得这么入‘迷’?”基于乐师的自尊,帕西斯的双‘腿’自动走到这里,一路火冒三丈。当看到少‘女’的反应,太阳‘穴’更青筋跳动——她懂不懂什么叫艺术?!

  “呃……”黑发少‘女’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因为我头一次听‘露’天演唱会。”

  演唱会?帕西斯皱眉,正好胡子大叔结束了弹唱,他把背包扔在地上,斗篷丢给她:“拿着!我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音乐!”

  天籁。

  刚要离去的众人一听见突然响起的竖琴声,不约而同地浮现相同的感想。被差劲的演出气发了兴,帕西斯不再藏‘私’,一首魔曲把在场的观众‘迷’得七荤八素。然而,当他弹奏完,扫视泥塑木雕般的众人时,才发现——那个少‘女’不见了!

  可恶!不识货的丫头!还拿走了罗兰的斗篷!

  打发了蜂拥而来的人群,帕西斯气急败坏地把竖琴塞回背包,这时,一张白纸递到他面前。

  “请帮我签名!”黑发少‘女’的音量近乎尖叫,眼眸就像真正的星辰般闪烁,“你弹得太‘棒’了!连当年风靡全帝国的超级巨星瓦伦三兄弟也要靠边站!请务必留下您的大名,我要回家供起来,日日三柱香膜拜!”

  “……哼。”尽管对方的某些话很怪,但感动的意思毫无二致,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接过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全名。不管再怎么排斥,亚利安族的血也在他体内流淌,使他拥有一个乐师的灵魂。

  “谢谢谢谢谢谢!啊——这就是追星族的心情,原来真的有偶像崇拜症这种病。”将红扑扑的脸颊在纸上摩擦,黑发少‘女’整个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听到这里,帕西斯越发肯定对方不是一般人,细看打扮也有异。正经的南城‘女’‘性’决不会穿‘露’出小‘腿’的连衣裙,还赤着脚。

  不过他自己的事已经头痛不完,没闲情管别人。而且站的时间一长,头又开始发晕。

  “你没事吧?面‘色’很差。”黑发少‘女’关怀地凝视他,水晶般剔透的嗓音让青年感到一丝凉意,神智也稍微清醒,忽而冒出个点子:“你吃过饭没?我请你。”有个聊天的伴,也许会‘精’神些。

  少‘女’双目一亮,‘激’动地道:“这是搭讪吗?”

  “……也可以这么说。”

  “啊啊——”窈窕的身子不住颤抖,黑发少‘女’甚至热泪盈眶,“没想到我有也被搭讪的一天!”帕西斯无言了半秒:“从来没人邀请过你?”这里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吗?

  “他们不敢。”

  不敢?帕西斯正思忖间,少‘女’已经用空着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走啦!走啦!我有很多想吃的东西呢!”

  再次回到和风旅店,帕西斯对迎上前的服务生低语了几句,引着‘女’伴走向先前的座位。

  “哇哇,这里视野真好!你很懂得享受!”黑发少‘女’一坐下来就扑到窗台上。

  “只是想吹风罢了。”帕西斯懒懒地应道。

  此刻不是用餐时间,加上是旅游淡季,二楼除了他们连一个人也没有,更增催眠的气氛,幸好有个声音在耳边聒噪,让他不至于昏昏‘欲’睡。

  “呐,我们来聊天吧!”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少‘女’转过头,挥手道,“什么都好,随便找个话题!”

  善体人意的‘女’孩。帕西斯眯了下眼,刚刚在广场‘交’谈时他就发现:眼前的人并非徒有美貌的‘花’痴,但也不是别有居心的可疑份子。相反,天真烂漫的‘性’子下有一颗玲珑慧心。

  这一点,从她夸张的肢体语言就可以看出。

  “你不必扯着嗓‘门’叫,用比平常大一点的声音就行。”

  黑发少‘女’僵住,半晌,吐了吐舌:“你看出来啦?抱歉,因为我看你好像很困,又不想睡。”

  “我也是看你好像很累,又不得不叫。”帕西斯反‘唇’相讥,坦率地道谢不是他的风格,他另有一套谢恩方式。

  把菜单推倒对方面前,示意她点菜,帕西斯瞥向楼梯口,正巧服务生抱着一只礼盒上来。

  问清楚价钱,多算了小费给他,帕西斯报出少‘女’点的菜,自己只要了壶苦茶。

  “你记‘性’好好,跟我哥哥一样。”没有在意对方的讽刺,黑发少‘女’依旧贯彻助人为乐的初衷,手指礼盒,“这是什么?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打开吧,就是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双做工‘精’致的小牛皮靴,白底缝银线的‘花’样,十分漂亮。少‘女’惊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把玩良久,才套在脚上,浑然天成的合适。

  “被你爱上的‘女’‘性’一定很幸福。”她抬头,笑了,眸子里有着与之前不同的光。帕西斯喝了口桌上的残茶,冷笑道:“错!她很不幸!”

  少‘女’愣了愣,随即又展颜:“那一定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青年捏着茶杯,没有答话。

  “不过,你真是好人哩,不但请我吃饭,还送我靴子。”黑发少‘女’两手支颊,笑眯眯地道,“谢谢。”帕西斯恢复冷嘲的表情:“是我欠你的,不必谢我。”他从来不是好人,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你都分得这么细吗?这样做人很累耶。”

  “不会,很少有人能让我欠下恩情。”

  “哦,那你一定很厉害。”

  帕西斯不置可否,甩甩头,道:“说说你的事吧。”该死!看东西又有三个了!

  黑发少‘女’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道:“什么都可以?包括我的心事?”帕西斯奇怪地瞄了她一眼:“只要你愿意说的话。”

  璀璨的明眸变得雾‘蒙’,慢慢的,两行晶莹的液体溢了出来。

  “喂。”他不怕‘女’人流泪,但至少要让他知道原因吧。

  “哈哈…抱歉,我是很高兴的,可是又好难过。”少‘女’用手背抹去泪水,“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连我的心事都不知道了。”仿佛被这句话触动,帕西斯默然片刻:“无视太久的话就会这样。”

  “你也有即使抹杀自己的心情,也要保护的人?”少‘女’透过指缝看他。

  “嗯。”

  “可是我一开始不是这样。”少‘女’垂下手,把凳子往后挪了挪,耷拉着肩膀,不复先前的活泼,语气也是无‘精’打采的,“我希望他们能听我说话,安慰我,但哥哥说‘女’孩子只要会撒娇就行了,任何东西他都会买来给我;优也是,只会对我倾诉,从来不管我想什么。我不是人,是宠物,垃圾桶!偏偏……我还是爱着这样的他们。”

  “……”

  “就连我唯一的知心朋友,也是把我当成他的慰籍。真是的,男人怎么都这么自以为是呢?”

  “因为有你这样默默忍受的‘女’人。”帕西斯尖刻地顶了回去。黑发少‘女’怨怼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那三个男人是怎样的大人物么?他们根本没空听一个小‘女’孩唠叨!而且我是我哥哥养大的,他要把我养成什么样的人,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那就……没办法了。”

  “扑哧!”少‘女’破涕为笑,“你是个好男人,因为你懂得反省。”帕西斯很是尴尬,情不自禁地别开眼:“没这回事,我是迁怒型的。”

  “但是你听我说话啊,一般的男人决不会有这耐心,也没冲我发作。”黑发少‘女’再次托着腮帮,定定注视他,眼底闪过一道异彩。这时,服务生端着一只沉重的托盘辛苦地爬上来,把饭菜摆上桌。

  “怎么只有一副餐具?再去拿一副。”帕西斯微微蹙眉。

  “呃,这个……”服务生面‘露’难‘色’。

  “快去!”赶走了他,帕西斯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递给对方,“你先用我的吧。”少‘女’笑嘻嘻地接过:“谢谢,你真是位绅士。”

  听着对面传来的叫好声和乒玲乓琅声,有一种久违的温馨浮上心头,帕西斯对于一个陌生‘女’孩能带给自己这种影响感到不解。

  “咦,你额头有个漂亮的‘花’纹哩。”吃得差不多时,黑发少‘女’宣布自己的发现,一边用手巾抹嘴。

  帕西斯反‘射’‘性’地按住前额,随即觉得这个动作太孩子气,又放了下来。

  “是烙印吗?”

  “是诅咒。”帕西斯冷哼,灌了一大口茶消火。这个代表协调神的印记,即使用幻术也遮不掉,所以作为[索贝克]期间,他都小心地用刘海或发带掩盖,现在变了回来,索‘性’也不管了。然而一被人注意到,还是很恼怒。

  “诅咒?不像嘛,倒像贴上去的。”少‘女’一双猫儿般的黑眼趋近他,期待地问道,“我可以‘摸’‘摸’看吗?”

  “……请。”反正被‘摸’也不会少块‘肉’,还可以看作是对那瘟神的侮辱,帕西斯大方地允了。触及肌肤的手指却意外的冰凉,令他颤了颤。

  ‘摸’着‘摸’着,黑发少‘女’微微一笑,是有别于先前,成熟而深沉的笑容:“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贺加斯?”

  银发青年一凛,与此同时,一股热流沿着指尖渗入,使他的双眼违背意识地合拢。

  “帕西斯!”

  一直保持沉默的刃雾跌到地上,在落地的瞬间解除隐形术,焦急地拉扯主人的衣袖。

  “哎呀,还有条小狗啊。”泰然起身的少‘女’一讶,笑着弹了下手指,“那就一并带走好了。”

  过了几分钟,服务生拿着餐具嘀嘀咕咕地上楼:“明明只有一个人,还要两副餐具,真是奢侈。”接近楼梯口时,他换上一张殷勤的笑脸:“让您久等……咦!”

  环顾空‘荡’‘荡’的二楼餐厅,服务生错愕不已:“人呢?”

  三天后的傍晚时分,杨阳一行到达了湖风镇。

  迎面吹来的风充满草木和湖水的芬芳,让人感觉犹如身临梦境。凝视眼前古‘色’古香的小镇,杨阳‘露’出感动的神情:“哦哦,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累死了,赶快找家旅馆休息!”昭霆的大嗓‘门’打破了友人的陶醉,以至换来一个暴栗。

  “好像会发生很好的事。”维烈微笑。肖恩和莎莉耶歪着头不解。其他四人曾亲身领教过这个同伴身为魔族的第六感,闻言大喜:“真的吗,维烈?”

  “嗯,不过…好像只限我自己。”

  “切!”昭霆嗤之以鼻,“空欢喜一场!”希莉丝笑道:“这也很好啊,恭喜你。”维烈正要说话,一个路过的商贩道:“你们是冒险家吗?运气真好。”

  “怎么说,大叔?”杨阳端出一贯的和煦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暴力。

  “马上就到魔‘女’现象啦,要睁大眼睛看哦。”

  “魔‘女’现象?”众人面面相觑。希莉丝击了下掌:“就是这里最有名的景观吧?我也没看过,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肖恩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景观?”

  “与其让这位小姐回答你,不如自己看。”商贩手指东北角,“喏。”众人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只见半边碧湖,从有些模糊的岸线延伸开去的是看不到尽头的森林,越往上越暗沉的绿‘色’上面是黄昏的天空。突然,绿与橙中间出现一条银‘色’的边线,随着亮度的提高,宽度也在不断增加,整座森林像被一只巨大的罩子罩住似的发着光。不知过了多久,中央迸‘射’出一道碗口粗的光线,没入已经变成蓝黑‘色’的夜空。

  众人看着这幕叹为观止的景象,久久发不出声。

  “很‘棒’吧,不管看几次都不会腻呢。”商贩浮起自豪的笑容,显然是湖风镇的人,大概是出去送货之类,背上的竹娄散发出鲜鱼的气味。众人如梦初醒,几个少‘女’由衷感叹:“太‘棒’了。”

  “可是,为什么叫魔‘女’现象?”肖恩发现一个问题。

  “因为那个森林是[魔‘女’的森林]。”

  “魔‘女’的森林?”除了希莉丝和维烈,人人异口同声。商贩放下竹娄,解说道:“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故事了。说森林里住着个不老不死的魔‘女’,侵犯她的领域会被杀,有时候会抓走看上眼的伴侣。但是大人从来看不见,倒是小孩经常说看到一个穿白裙的大姐姐在林子里晃悠。久而久之,魔‘女’的名称就这么定下来了。”

  “好有趣。”喜欢怪谈的莎莉耶两眼放光。怕鬼的昭霆寒‘毛’直竖:“听起来像是贞子一类的幽灵啊。”希莉丝奇道:“没人去求证过么?”

  “求证过了啊,说了大人看不见——对了,你们要留宿的话,推荐你们住[河风]旅馆,大前天有个外乡人在那儿被魔‘女’抓走了。”

  “你竟然推荐我们这种旅馆?”耶拉姆质问,嘴角‘抽’搐。商贩爽朗大笑:“因为我看这位金发的小姐满感兴趣的。话说回来,魔‘女’一向只对美男子下手,所以你们……‘挺’危险的。”他瞪着肖恩和维烈。众人哑然。杨阳道:“魔‘女’只抓美青年?”

  “美少年也在范围内。”商贩又看向耶拉姆。

  “……”这不是魔‘女’,是‘色’‘女’吧!

  告别了好心的向导,莎莉耶的提议因为昭霆的竭力反对而作罢,其中不光光是出于怕鬼的心态。于是一行人住进河风斜对面的旅馆[风铃草],品尝了一顿以湖鱼为素材的美味晚餐。更幸运的是:老板请了个路过的‘吟’游诗人表演。听完后,杨阳等人都觉得不错。

  “唉,果然还是大前天那位乐师弹得好啊。”隔壁桌的客人却‘摸’着‘花’白的胡子摇头。肖恩拉着椅子靠过去:“老伯,你是说那个被魔‘女’抓走的外乡人?”

  “是啊,唉!那位乐师真是太出‘色’了,我敢打赌宫廷乐师也及不上他!本来我以为魔‘女’抓走他是要他弹琴,可是等了几天也不见动静。”

  “真的是被魔‘女’抓走的吗?会不会是悄悄离开了?”杨阳表示怀疑。旁边一个客人‘插’嘴:“不可能的!那天我就在‘门’口晒鱼干,一上午没见人经过,然后服务生就大叫人不见了。”

  “还有我!我也可以作证!”一名士兵模样的壮汉接口,“那天上午我值勤,没看到有人出村!”

  就算这样,也不能肯定是魔‘女’干的吧?也许是发生了案件;也许他是法师,用卷轴走了。杨阳等人‘交’换疑‘惑’的眼‘色’。这时,旅馆里唯一的‘女’‘性’客人红着脸道:“不过,那位乐师真‘迷’人呢,一头银发好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如果我是魔‘女’,我也会看上他。”

  宛如平地惊雷,杨阳、昭霆和耶拉姆不约而同地站起,齐声喝道:“银发!?你说他是银发?”

  “对…对啊。”‘女’‘性’显然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缩起肩膀。杨阳追问:“眼睛呢?眼睛什么颜‘色’?”

  “绿‘色’,就像绿宝石一样。”

  师出同‘门’的三人再次面面相觑。昭霆喃喃道:“不会是神官先生吧?”耶拉姆一脸沉不住气:“恐怕是的,符合这特征的人太少了。”杨阳最为冷静:“我觉得不太可能,他前几天才寄信给我,而且他没理由来这里。”

  “是你们认识的人吗?”几个回过神的客人问道。希莉丝解释:“是他们的师父,你可以说得再详细点么?”‘女’‘性’结结巴巴地道:“可…可以,头发和眼睛我已经说过了,五官…他长得很秀丽,皮肤很白,似乎不太健康,人也不太‘精’神,走在路上差点昏倒——啊!他头发非常长!都长到地上了!你们的师父是不是也这样?”

  呼气声,杨阳三人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即使神官吃了增发素,也不可能半年里长那么快。

  “不是。”耶拉姆摇头,既是否定对方,也是安抚自己。

  餐厅重新恢复原先的热闹。肖恩拖着椅子坐回来,道:“我建议明天去森林探探。以前的就算了,这个乐师就在大前天被抓走,能救他出来尽量救他出来。”莎莉耶不以为然:“你太‘鸡’婆了,那人和我们又没关系,何况也未必是魔‘女’掳走了他。”

  “小小年纪,不可以这么冷漠。”肖恩轻责。莎莉耶脸‘色’微变,不再吭声。

  “嗯,我赞成肖恩的意见。”杨阳沉‘吟’道,“银发是亚利安族的特征,那人很有可能是神官的族亲,为了神官,我也要参与救援行动。”本想反对的耶拉姆立刻表示支持,昭霆更是大声叫好。

  希莉丝注意到席间有个人一直没说话,表情也很不对劲,便道:“维烈,怎么了?”

  “啊,没事。”魔界宰相发出如梦初醒的声音,微笑带过,心里涨满了担忧。

  是帕西尔提斯!今晚我要去一趟那个森林!

  讨论完后,‘女’孩们直奔浴室。由于有充沛的水源,旅馆建了浴池,通过管道积蓄热水。昭霆和莎莉耶一见就欢呼起来,杨阳和希莉丝慢条斯理地服。

  “阳,你有‘女’人味了哦。”

  “咦咦!”黑发少‘女’反‘射’‘性’地用内衣遮住,满脸通红地惊噫。希莉丝贼笑道:“不是外貌,是气质上的变化,难怪那个商人没误会你是美少年——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唔。”

  “谁谁?告诉我!哎呀,不要告诉我是维烈哦。”希莉丝因为想到两张相似的脸亲热的镜头而‘鸡’皮疙瘩直竖。杨阳好笑地道:“不是啦,是我师父。”

  “哟,师生恋啊,有一手。”

  杨阳捶了她一拳,两人打闹着往浴池奔去,浑然不觉身后有双眼睛注视。

  “聊天,吵架……唉,我也好想有年龄相仿的朋友。”黑发白裙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幽幽叹息,落寞地转过头,掐指算了算,“嗯,三天了,该去释放那个大‘混’蛋。”

  随着双脚飞离地面,她颇为不甘地低语:“三亿年的囚禁只用三天的惩罚抵消,我真是太心软了。”

  黑沉沉的树林深处,无数淡绿的荧光在半空浮动,或聚或散,照亮了一方沼泽地。不时有更多绿光冒出粘稠的湿泥,诡异地弯折延伸,竟是仿佛水藻的触手。光最密集的地方有一道白影,被绿线丝丝缠绕,衣衫上金痕点点,与惨绿的光‘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奇诡的美丽。

  蓦的,白影动了动,睁开一双涣散的眸。

  过了多久了……帕西斯昏昏沉沉地想。

  在旅馆栽了跟头,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被锁在这堆恶心巴拉的水藻中间。之后,没日没夜地承受身心两方面的折磨——那些分不出是实体还是‘精’神体的触手既可以伤害他的‘肉’体,也可以凌虐他的灵魂。而将他的双手腕脉扣在头顶的脑体则压制了他的[气],害他别说斗气了,连力气都使不出。

  至于贺加斯的力量,一开始就被那只冰冷的食指封印。

  真是栽到家了。他自嘲。

  ‘肉’体的伤转瞬就会好,虽然时不时的疼也可以算是一种折磨,但又怎么比得上体内一‘浪’高过一‘浪’,无休无止的痛苦?用‘精’神地狱形容也不为过。即使和贺加斯的战斗,也从来没超过一小时。而现在,他估计起码过了一天。

  基西莉亚以协调神为对象设计了这套其实并不过分的惩罚项目,却没料到受罚的是个人类。

  “!”身体又是一阵剧烈‘抽’搐,帕西斯咬牙忍耐。

  他不恨。落到这个地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大意,是他轻信,活该遭此下场!但是他愤怒——为什么我要代那个瘟神受苦!?

  触手缠上他的颈项,‘逼’出他强咽下的血液。溢出‘唇’角的黄金溶液衬着讥讽扭曲的笑弧,分外诡谲。

  哼……罢了,至少不会想睡。

  前方传来轻微的异响,一个纤细的身影降落在草坪上。蔓延至岸上的触手自动退到两边。月光静静流泻下来,‘交’织出‘迷’离的‘色’调。

  “贺加斯。”黑发少‘女’凝视被绿光包围的青年,眼神复杂,“你的模样看起来很凄惨。”

  帕西斯不答,积累开口的力气。

  “生气了?不会吧,这种‘花’招对你不过是小儿科,顶多伤了你身为神明的自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贺加斯!”帕西斯以为自己是用吼的音量,结果只比说话声大一点,加上一阵急咳,使他的气势降到最低,但光是内容就足够让对方吃惊了:“什…什么?”

  “他!你也是,兰修斯也是,都瞎了吗?把我看成那个瘟神!我有哪里像他?哪里!”

  黑发少‘女’更动摇了,比起最后的质问,开头的大骂更令她心惊——那位超级自重的神祗,决不会口出污言秽语:“你…你不是贺加斯?那你的额头上,为什么有他的印记?”

  “咳咳……”帕西斯又咳嗽了几声,冷静下来,‘露’出一抹歪斜的笑容,“我是他的附体。在你们这种人看来,我就是他本人吧。”

  “天哪!”少‘女’惊悔至极,连忙下令要绿藻释放对方,却得不到回应,情急之下不及多想,直接奔了过去,却被一声大喝定在当地:“别过来!”

  帕西斯的双手不知何时挣脱了脑体的钳制,顶着身后微微蠕动的触手,神‘色’有一丝紧张:“先把…先把我的斗篷拿上去。”

  这三天,他不好过,也没让这折腾他的鬼东西好过,悄悄破坏了它的脑部。本来差一步就成功了,偏偏他的牢头在这时出现,刺‘激’了绿藻最后的意识,连带引发了它的竞争本能。

  手下可以感到蓄势待发的力量,绝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斗篷?”黑发少‘女’左顾右盼,借着绿光的照明,很快找到漂浮在脚边的黑天鹅绒斗篷,随手捡起,“可…可是你……”

  “别管我!保住它!”帕西斯厉声道。少‘女’不由自主地退上岸,将斗篷抱在怀里,下一秒,绿藻像撒开的巨网般膨胀开来,触手伸向四面八方,伴随着如瀑的鲜血和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这声音……是帕西尔提斯!”

  独自走在密林里的魔界宰相停下脚步,担忧之情陡然爆发,朝声源跑去。

  “对不起、对不起……”

  将一动不动的银发青年拖上岸,黑发少‘女’不住啜泣,成串的泪珠滴落在遍布伤痕的肌肤上,泛出烧焦似的白烟,没有意识的身体也弹跳了一下。发觉自己的‘阴’气只会给对方的自疗带来妨碍,她急忙胡‘乱’抹泪,小心翼翼地扶坐起他,靠着一棵大树。

  但做完这件事,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造成的结果咀嚼后悔的滋味。渐渐的,眼眶又湿润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帕西尔提斯!”

  回头的刹那,基西莉亚看到了奇迹。

  “哥哥,基连哥哥,帮助我!”她跳起来,扑进来人怀里,嚎啕大哭。无数的情感在‘胸’口翻涌,其中有憎恨也有怨怼,却都比不上乍然看见亲人的狂喜和安心。

  维烈震惊得全身僵硬,刚才惊鸿一瞥,看清了少‘女’的长相,和他曾在照片上看过的一模一样,而且她使用的语言……摩耶语。

  “姑姑?”

  “咦!”少‘女’诧异地抬起头。魔界宰相倒‘抽’一口凉气,近距离的对视冲击更大,他颤声道:“是基西莉亚,基西莉亚赛普路斯吗?”

  基西莉亚面‘露’惊骇:“你怎么了,哥哥!不认识我了?”听到这句话,维烈再无怀疑。

  单膝跪地,生‘性’拘谨的青年只能用最隆重的礼节表达内心的喜悦:“姑姑,我不是基连,我不是父亲,我是您的侄子维烈。”

  “啊!!!”

  黑发少‘女’这一惊非同小可,捂着嘴连连后退,脑海一片‘混’‘乱’,“侄子?我的?基连哥哥竟然……对,对啊,毕竟过了三亿年,他结婚也不奇怪——哎呀,让我看看!”

  捧起对方的脸细细端详,基西莉亚啧啧感叹:“好像,好像哦,简直是一模一样。他到底怎么生的?你妈妈是谁?怎么一点轮廓也没遗传给你?”维烈神‘色’一黯,好半晌才道:“我…我没有母亲,我是父亲的复制人。”

  “什么!”基西莉亚大吃一惊,随即冷笑出声,“果然是那个狂人会做出来的事。”

  “姑姑……”维烈不安地呢喃。明了他的心思,基西莉亚眸光转柔,俯身在他前额印下一‘吻’:“没关系,姑姑疼你。”原以为会遭到嫌弃的恐惧如‘春’阳融雪般消失,魔界宰相低垂的脸庞浮起红晕。

  “啊啊——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想起昏‘迷’的青年,黑发少‘女’一蹦三尺高,转过身,当场愣住。

  坐在树下的人披散着宛如日阳的长长金发,全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辉,如止水般深沉的眸一霎不霎地回望她。

  “贺加斯……”维烈的低语带着绝望的颤音——贺加斯出现了,是否就代表帕西斯消失了?

  “基西莉亚,恭喜你,和亲人相会。”

  完美的双‘唇’吐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动听嗓音,却欠缺人气,就和那张超凡绝俗的俊颜一样,木然无情。基西莉亚双手环‘胸’,冷冷一哂:“恭喜我?你心里真的在恭喜我?”

  创世神缓缓站起,动作无比优雅。期间,那身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长袍转为原本的干净洁白,还镶上了华丽的金‘色’边线。

  “也许你有点误会,我并不想囚禁你。”

  “是啊,你只是想救我,又不能破坏平衡,才把我关在这里。”漆黑的双眸蕴着深不见底的哀伤,“三亿年啊!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宁愿当初死了算了!”

  被那凄厉的控诉刺痛了心,贺加斯垂了下眼,语调泄‘露’出一丝尘封的情感:“基西莉亚,我爱你。”

  维烈晃了晃,反而是他身旁的人不为所动,漠然回应:

  “神的爱,我要不起。”

  难堪地抿了抿‘唇’,贺加斯只须臾就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也罢,我也料到会是如此。三亿年不见你,只是自欺。”基西莉亚微微一颤,但还是不说话。

  “你走吧,回到亲人中间。”

  “你肯放我走?”基西莉亚难以置信地反问。贺加斯一字一字道:“不是没有条件的。你的存在会影响法则,所以除摩耶以外的地方,你一天最多只能待半小时。超过期限,我就会亲手毁灭你!”

  “贺加斯……”基西莉亚不惊也不怨,只是叹息,“你不累吗?这样子,你不累吗?”

  “我是神,爱上人类,已是罪无可恕,岂能再加深罪孽。”贺加斯回避了她的问题。

  基西莉亚摇了摇头,对他莫可奈何。维烈终于逮到机会‘插’口:“帕西尔提斯呢?他还活着吗?”

  “对了!那个人!”基西莉亚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能用人类做附体!”

  “是人类的罪孽。”

  “什么?”基西莉亚一怔。知晓内情的维烈咬了咬牙:“不是他的罪。”贺加斯淡淡瞥了他一眼,答道:“他还活着,但只是时间问题。”

  “……”维烈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倒是基西莉亚先重整旗鼓,‘插’腰道:“把身体还给他!这本来就是他的身体!”几近放肆的命令却得到正面的回应,一道白光闪过,创世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帕西尔提斯!”维烈及时扶住瘫倒的银发青年,感到怀里的身躯从柔软到紧绷,关怀地道,“你没事吧?”

  “……承情。”帕西斯推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朝基西莉亚伸出手,“斗篷。”

  “对不起。”刚刚威风八面的少‘女’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将叠好的斗篷递给他。

  没理她,帕西斯继续索要:“刃雾。”

  “那只狗吗?我…我把它放在森林的出口了。”

  二话不说披上斗篷,帕西斯转身离去。目送他的背影,基西莉亚又哭得淅沥哗啦,这可让维烈慌了手脚:“姑姑!?”

  “呜呜,维烈……”基西莉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自责得语无伦次,“怎么办?我伤害了他,我恩将仇报……他是个好人,请我吃饭,送我靴子,还听我说心事,我却把他当成贺加斯报复,他一定恨死我了!”

  总算明白前因后果,魔界宰相长叹一口气,轻拍对方的肩膀:“不会的,他不会恨你。”

  “骗人!”

  “是真的,这世上能伤到他的只有两个人。不过…因为你的缘故,他可能会更加愤世嫉俗。”

  基西莉亚呻‘吟’了一声。维烈苦笑:“您想必也感觉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事情变成这样是很遗憾,但从客观看,你反而帮了他。”

  “维烈,我已经不是ELENE了。死亡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呃!”维烈呆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道,“那…姑姑现在是?”

  “什么都不是——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灵魂,冥界是不会接纳的,‘肉’体的死亡就等于灵魂的消亡。”基西莉亚苦涩一笑。维烈沉默片刻,轻声叹息:“我知道。”

  “哦?那我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其实我应该早就完蛋的,是那个笨蛋硬让我活了下来。可是他是生之神,无法让我以灵魂形式存在,就向他弟弟借了点力量,改变了我的体质,使我的身体可以容纳死魂,所以现在的我,是人不人,鬼不鬼。”

  “姑姑……”维烈迟疑着搂住亲人,笨拙地安慰,“这不坏,我…我…大家都会高兴的。”基西莉亚绽开真心的笑靥:“你这孩子,跟你父亲的‘性’子完全不同呢。”

  次日清晨风铃草旅馆——

  “咦!!维烈的姑姑!!?”

  才应同伴的指示戴上[尼布卡之耳],众人就听到这一爆炸‘性’的消息。魔界宰相笑得像个腼腆的后辈,一手放在亲人‘胸’前:“我来介绍,基西莉亚赛普路斯。”

  “请多指教。”黑发少‘女’鞠了个90度的躬。

  “真…真的有人。”昭霆茫然地瞪着虚空。希莉丝还有点回不过神:“魔‘女’竟然是……这名字起得真贴切。”肖恩打量基西莉亚,笑道:“‘挺’像你的,也是黑发黑眼。”

  “你看得见我!?”

  “哎,我是……”

  “姑姑,肖恩也是灵体。”维烈解释。基西莉亚‘激’动地抓起棕发青年的手上下摇晃:“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同类!”余人见状大吃一惊。杨阳冲口道:“她可以碰到肖恩?”

  “姑姑的存在比较复杂,你们也可以‘摸’得到她,但是看不见她的样子,听不见她的声音。”

  “好好玩。”莎莉耶尝试着伸出手。基西莉亚立刻亲热地握住,与她攀谈。耶拉姆也不问同伴是怎么找到这个亲人的,只道:“你准备怎么安置她?”维烈恬静地微笑:“我本来想把姑姑送回摩耶,但她不肯,说要多照顾我一段时间,所以我打算让她住在肖恩原先住的镜子里。”

  “这没问题,我一直好好保管。”杨阳解下垂在‘腿’侧的手镜。基西莉亚把注意力转向她,尖叫:“啊——你长得好像维烈!”

  又来了。众人叹气。

  “姑姑,是巧合,杨阳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维烈略带不自然地道。基西莉亚眼珠一转,笑开颜:“失礼了,那大家介绍一下吧,我想认识认识侄子的朋友。”这是个合理的请求,众人欣然报名。

  轮到自己时,昭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抢美少年?”

  “啊?”基西莉亚错愕地看着她。维烈也皱起眉头:“对了,姑姑,你为什么绑架附近的青年少年?湖风镇的人说你时常这么做,所以才叫你魔‘女’。”

  反应过来后,基西莉亚愤慨地大喊:“这是诬陷!我从来没绑架过人!除了……”还没说完,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捂住她的嘴。

  “除了谁?”众人怀疑地瞄着像演独角戏的同伴。维烈干笑:“就是那个外乡人,姑姑掳他弹琴,昨天已经释放了。”

  “哦。”

  这小子瞒了很多事呢,今晚一定要好好盘问他!基西莉亚白了侄子一眼。从这一眼,维烈明白姑姑已会意而且不会,放心地松开手。

  “不过,不是基西莉亚小姐的话,绑架犯会是谁呢?”杨阳抱‘胸’沉‘吟’。

  虽然增加了一个同伴,但是对冒险队伍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一来这位新成员不需要进食,二来她每天只能出来半小时,就和寄居在肖恩‘胸’前口袋里的沙之‘精’灵一样。对此好奇心旺盛的昭霆曾提出质疑,被维烈以“体质问题”含糊过去,倒是基西莉亚本人干脆地予以解答,然而她的答案更让人一头雾水。

  “是某个除了脸蛋身材一无是处的大冰块烂木桩臭石头老顽固死心眼没人味的家伙制定的规矩!”

  在场的听众都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的状态过去后,昭霆问耶拉姆“她说的是不是你”,得到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应该和侄子一样活了n年的基西莉亚却完全没有沧桑的痕迹,很快就和‘女’孩们打成一片,但在小关节上又显出细致的考量,临走前要维烈放了个法器在森林里。

  魔‘女’现象来源于她本身,因为她异常的存在而歪斜的[气],每晚以光线的形式散发出去,通过大自然的力量平衡净化,如此周而往始。所以她走了之后,森林就会恢复原样,不再有魔‘女’现象,这么一来以旅游为主要业务的湖风镇将大受打击,才需要能制造出类似幻象的法器。

  从有暖扑扑的‘床’可睡到风餐‘露’宿,本来叫得最响的是昭霆,幸好一行人在湖风镇补充了食物,在野地里也可以吃得很好,谁都没有怨言。当晚,众人就围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大块朵颐。

  苹果酒,柳橙汁,煮蔬菜,‘奶’油浓汤,葡萄枝烤牛‘肉’和加热过的鲜嫩火‘腿’,构成美味而丰富的一餐。

  “维烈,喏。”

  肖恩把两串烤好的牛‘肉’放在盘子里,递给对面的友人。维烈刚伸出手,正好希莉丝起身舀汤,手臂不偏不倚擦过她的。

  “!”闪电般缩回手,魔界宰相面红耳赤,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希莉丝不是忸怩的‘女’孩,愣了一下就不放在心上,何况这是个意外,却见他一手按住‘胸’口,像哮喘病人一样大口呼吸,不禁错愕,“你没事吧?”

  余人也诧异同伴的反应,杨阳奇道:“维烈,你不是没有吗?”

  “我…我现在有。”

  “啊!?”

  黑发青年深深吐纳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平静地说下去:“我改变了自己的体质,有,受了伤不会马上痊愈,力量也压到原先的十分之一。”

  “你吃饱撑着?”这是昭霆的感想。余人也大‘惑’不解。莎莉耶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希望理解一个朋友说的话。”维烈有些惆怅地笑道,“所以需要体验一回做人的滋味。”

  “的确,男‘性’最大的特征就是了。”杨阳就事论事。耶拉姆咬牙:“这是天大的误会。”

  “呃,当然也有特例。”

  肖恩一脸天真无邪地道:“对了,刚刚就想问——什么是?”

  “……”这个才是特例中的特例。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继续吃喝。肖恩正要质问大家为什么不理睬自己,希莉丝把一块火‘腿’‘肉’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

  如果索贝克在这里,想必能对他做出完美的解释吧。杨阳心道,悔意如‘潮’水般泛了上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实际九人看上去却只有七人的队伍拔营上路。沿途是的农庄和果园,换作夏秋两季,景‘色’一定美不胜收,堆满了各‘色’瓜果前往莫尔斯港的篷车络绎不绝。现在却显得萧条冷清,修缮得十分平整的大道上空空‘荡’‘荡’。

  “我们去梅村吧。”擅长骑术的红发少‘女’即使在马上说话也能保持流畅。

  “梅村?”与她并肩的肖恩反问。

  “前面就是‘花’村联盟,冬天没有‘花’,大概只有梅村景致好些。”

  “随便啦!只要有个地方歇脚就行,这风吹得我冻死了!”昭霆直打哆嗦,在冬季的野地里骑马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杨阳笑道:“嗯,还是选个近点的村庄吧,我们并不是来观光的。”

  “今晚不能赶到莫尔斯港吗?”耶拉姆蹙眉。

  “绝对不可能!”希莉丝断然道,随即‘露’出底气不足的表情,“不过,这附近的地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怕被逮到,自家我反而没敢逛。去前面的岔路看看路牌吧。”

  ‘精’灵之眼的可视范围比常人大,因此维烈先看见路标上的字:“正东两百公里莫尔斯港,东南四十公里联盟主村,好像…呜!”

  “维烈?”杨阳转头一瞥,只见他紧紧按住嘴巴,会意,“咬到舌头了?”真是运动白痴啊。

  “唔唔……”

  “那就别说话了。”

  维烈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他想说的是:“好像感觉不太好,我们不要去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有危险就绕路,还叫什么冒险?于是打消了劝告的主意。

  通往‘花’村联盟的岔路初时很平坦,中途转入山区后,渐渐崎岖起来。座落在南城东部的塔西恩山脉挡住了达尔邦内海吹来的风,给予娇弱的‘花’朵一个适宜的成长环境,不过从地理位置而言,近乎与世隔绝。往返内地和港口的旅人更愿意在大道周边休息补给,村人也只需要每年‘花’季采集、提炼出香‘精’瓶装,‘交’给固定来取的商贩即可。除了一些日用品,其他东西在山里都可以自给自足。

  眼看天‘色’渐晚,目的地却连影子也没有,昭霆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在农庄住下算了,省得来走这种泥巴路,还‘阴’森森的,像随时有鬼会……”

  “救命——”

  “鬼啊!”昭霆吓得一拉马首,摆出要逃跑的架势。杨阳啐道:“什么鬼,是有人在求助。”肖恩已策马赶向事发地点。

  呼救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山脚下不能动弹的样子,旁边是一堆碎石和一只打翻的竹篮,里面的汤和蛋类料理洒了一地。一见飞快赶来的杨阳等人,她顿时‘露’出欣喜之情:“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咦,你们是旅行者?”

  “嗯,脚扭到了吗?”肖恩匆匆下马。

  “好像是,站不起来。”‘女’孩‘抽’‘抽’鼻子。借着夕阳的余晖,看清她面目的杨阳哎呀了一声。

  是个美人胚子。

  ‘女’孩不算绝‘色’,却有一张非常讨人喜欢的甜美脸蛋,对于喜欢成熟‘女’‘性’的男子杀伤力不大,但是有恋童倾向的就遭殃了,肖恩立刻同情心泛滥:“不要动,我帮你看!”

  “闪一边去。”希莉丝飞来一拳,不满他的起劲。

  “希莉丝,可能需要消毒耶,而且我很擅长处理骨折。”肖恩‘摸’着脑后的大包抗议。看出他根本没那意思,希莉丝笑了笑:“好啦好啦,你治。”

  “果然扭到了。”检视了一下,肖恩握住肿起来的足踝,“忍住。”

  “啊——好痛!”‘女’孩的大叫有着明显的撒娇成分,但她是小孩,谁也没觉得奇怪。

  “忍一忍就过去了。”肖恩温言劝慰,同时右手用力。

  ‘女’孩又痛叫了一声,随即抬抬脚,面‘露’惊愕:“咦,不痛了。”

  “骨头对正了,但还不能走长路。”肖恩捡起竹篮递给希莉丝,双手一抄抱起‘女’孩,“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在前面的海棠村,我带你们去。”

  虽然多了一个人,不能再快马加鞭,但是众人对这样的情况只有高兴——没有向导,还不知要转悠多久。杨阳柔声道:“你一个孩子,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我来给我姐夫送饭,一不小心摔下山,幸好及时抛掉篮子,抓住块石头,吓死我了。”‘女’孩拍拍‘胸’口,一脸余悸未平。希莉丝一怔:“你姐夫?他怎么不来救你?”她想小孩子出来送饭,亲人应该距离不远。

  “我姐夫在山那边,听不见哪。”

  “山那边?在山那边干什么?”希莉丝回忆,“那边好像是悬崖。”

  “悬崖下有‘花’田,姐夫和其他人在里头干活。”‘女’孩绽开童稚的笑靥,“是月光‘花’,很漂亮哟,下次带你们去看。”

  “哦,是月光‘花’啊。”希莉丝疑‘惑’尽消。昭霆问道:“月光‘花’是什么?”

  “一种背‘阴’的植物,冬天也开‘花’,不过听说很难种——你们村的人兴致真好。”

  “没办法,这几年海棠的收成不好,卖的也不多。”‘女’孩垂下纤细的颈项,增添了一份惹人爱怜的味道。和她共骑的肖恩轻拍她的后脑勺,以眼神示意情人别再盘问。希莉丝也觉自己多疑,干咳一声,用友好的态度补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蜜芙,是种‘花’卉的名字哦。”‘女’孩笑得无比绚烂,差点戳瞎众人的眼。

  还真是个甜蜜的小东西。杨阳心下感叹。

  绕过山坳,一座小村庄跃入眼帘,但众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站在路口的修长身影,手上拿着提灯,脸孔背光瞧不清楚,不过从身形看应该是‘女’人,果然蜜芙欢呼道:“姐姐!”

  “蜜芙,你太淘气了。”

  低柔婉转的嗓音令人,‘女’子略抬手腕,照亮一张美‘艳’的脸庞,潋滟的水眸微微一动便是万千风情,宛如一朵月下绽放的夜来香。

  杨阳轻声叹息:姐姐妩媚,妹妹娇俏,真是一对标准的姐妹‘花’。

  “谢谢你们救了蜜芙。”‘女’子听妹妹说了经过,盈盈一福,“我叫明妮特蕾希,请到寒舍一住,让我聊表谢意。”

  “叨扰了。”耶拉姆的语调略带不自然,面对这么‘艳’光照人的‘女’‘性’,就算是他也有点害羞。昭霆打鼻腔哼出不悦。

  “姐夫回来了吗?”蜜芙勾住姐姐的手臂。

  “回来了,正想去找你这小淘气——对了。”明妮转过头,极尽柔媚地一笑,“外子就是本村的村长,所以可能会叫全村的人上‘门’道谢,你们可别吓到。”

  啊咧!?众人傻眼。

  乍见海棠村的村长,明妮的丈夫苏克,杨阳一行浮起相同的感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倒不是说他丑陋,但确实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而且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加上和明‘艳’动人的妻子站在一起,更是黯淡。不过人很热情,作风也海派,一听客人救了小姑,立马呼朋喝友办起酒宴,把推辞统统打了回票。

  灯火通明的大堂,美酒佳肴摆了几桌,男子肩搭肩纵情歌舞;‘女’子穿梭来去,添酒加菜。欢腾的气氛让少有类似经验的魔界宰相很不习惯,坐立难安;其他人倒‘挺’自在,主因是陪酒的蜜芙很会说,一张巧嘴吸引了周围大半的注意力。

  “怎么吃得这么少,嫌我们招待不周?”一双藕臂冷不防缠上维烈的颈项,丰润的‘唇’瓣吐出如兰气息。

  青年全身僵硬,想挣扎又不敢,因为他坐的是无背的椅子,无论朝哪边移都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也许是看出他的尴尬,‘女’主人收回手,仿佛无心地擦过他的左‘胸’,另一只手的小指触及他的喉结。

  “!!!”维烈倒‘抽’一口凉气,清俊的脸庞瞬间红到脖根,险些打翻杯子。这时,耳边啊呀一声,一个路过的‘妇’‘女’将酒泼在明妮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妇’‘女’连声道歉,神‘色’惊惶。明妮笑着摆手表示不在意,落落大方地道:“我先失陪一下。”

  维烈如释重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却听得挂回腰间的手镜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哼,敢吃我侄子的豆腐,泼你一身水算便宜了你!》

  “姑姑。”维烈好笑地摇头,内心却着实感‘激’亲人的帮忙,不然他恐怕会出糗。

  唉,也许我太轻率了,这把年纪实在受不了那种刺‘激’。

  对面旁观这一幕的莎莉耶目光森然。杨阳看在眼里,眉间浮起忧虑。

  狂欢过后,一行人在村长安排的客房里休息。

  “这个村的人有点奇怪哩,未免太热情了,不过那个小‘女’孩倒是‘挺’有趣的,比我们队里的某人好多了。”昭霆边脱靴子边暗讽。

  正在做例行敷面的莎莉耶冷冷回敬:“那位把我们的厨师‘迷’得神魂颠倒的美‘妇’人,也比某个长不大的饭桶‘女’好多了。”

  希莉丝抄住丢向她的枕头,颇有威势地道:“你们俩别闹了!这个村是很奇怪,我们必须谨慎,刚刚我还看到明妮挑逗维烈。”

  “什么!”昭霆惊呼。杨阳的反应就平静许多:“有那样的丈夫,她想红杏出墙是可以理解的。”

  “苏克先生人不坏,只因为丈夫长得不好看就‘乱’来的‘女’人,很有问题。”

  “嗯……”

  “等等!她真的挑逗维烈了么?”昭霆‘插’口,脸‘色’不是泛红而是发青,“她…她知不知道维烈几岁了?天哪!太可怕了!”余人沉默,良久,杨阳才干咳道:“如果她知道维烈几岁,绝对挑逗不下去。”

  “只注重脸的‘女’人!”希莉丝哼了声,怒气填膺地握紧双拳,“还有那个一直斟酒给肖恩的!也对他‘毛’手‘毛’脚的!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放心,肖恩不会有反应。”杨阳断言。希莉丝捶‘胸’顿足:“我知道!但还是气啊!”

  莎莉耶啪地搁下梳子,转过头,一字一字道:“你们不觉得,那些饥渴的‘女’人很有可能在肖恩他们的酒里加料吗?”

  房间里再度充斥着省略号,直到隔壁传来一声高喊:“维烈!你干什么!”

  “快住手!”

  “啊!痛死了!”‘乱’七八糟的呼喝伴随着乒呤乓啷声,让人无法不往可怕的方向想。四个‘女’孩匆忙冲出客房,直奔隔壁,打开‘门’的同时,听到哗啦一声响。

  房里的景象令人瞠目,棕发青年躺在地上,双‘唇’红肿,衣襟敞开,里面有几个红红的印子,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而魔界宰相压在他身上,湿漉漉的黑发散‘乱’不堪,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旁边的褐发少年保持施法的姿势,显然是他浇了维烈一头水。

  “你们……你们……”希莉丝颤抖得无法言语,比出的食指也在空中上下起伏。杨阳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别气,肯定不是他们自愿的。”

  “如果轩风看到这个场面,一定兴奋死。”昭霆抹了把脸。

  察觉身上的人有蠢动的迹象,肖恩连忙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大喊大叫:“你们快来看看维烈!他好奇怪!突然抱住我又亲又‘舔’又咬……”

  “够了,你不必描述得这么详细。”希莉丝嘴角‘抽’搐,没放下的手挥了挥,“你走开。”

  “不!你抓住维烈!”杨阳扣紧她的肩膀,满脸悲壮,“我们不能过去,不然也许就是我们被维烈又亲又‘舔’又咬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肖恩,你自求多福吧!

  退退退,昭霆首先退到房外,还不忘发号施令:“死小鬼,快找绳子!”

  “我知道!”耶拉姆虎着脸翻找行囊,一边压抑着反胃感——可恶!刚才的景象要多久才会从脑子里消失?

  莎莉耶走上前,将一枚‘药’丸塞进黑发青年口中,然后肖恩就感到怀里挣扎的力量小下去。

  “太好了,是解‘药’……咦!睡着了?”

  “是强力安眠‘药’,仓促间我怎么可能调配得出解‘药’,不过‘药’效足够他睡一天,应该撑得过发作的时间。”莎莉耶撩了撩金发,镇定的神态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肖恩松了口长气,随即勃然大怒:“?你说?是哪个‘混’蛋?我要宰了他!”余人不可思议地瞪视他:“你知道?”

  “当然了!那种会让人丧失理智,言行失常的‘药’物!”

  果然,正确却笼统的解释,应该是索贝克告诉他的吧。杨阳寻思。肖恩还在喷火:“从维烈的行为看,这失常已经到达离谱的程度了!我一定要打断那家伙全身的骨头,扔进烂泥里泡三天三夜,再吊起来饿一个礼拜!”

  从这段不符合他平日为人的狠毒宣言,可以看出他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因为是灵体,不会出现生理上的厌恶感,但身为异‘性’恋男人,情感自然会强烈抵触,这和个人的好恶无关。

  莎莉耶冷静地道:“最有可能的是明妮夫人。”

  肖恩哑然,不管是怎样的大人物,只要是同‘性’他都能毫无顾忌地报复,而是异‘性’的话,只有忍气吞声了。

  耶拉姆把没了用处的绳子塞回行李,皱眉道:“这个村子大有古怪,明天一早离开。”若不是对附近的地形不了解,他今晚就会坚持跑路。

  没有反对声,希莉丝甚至用点头表示赞同。刚才的事,属她打击最大。

  “姐,这里没有男人,你就别发‘春’了。”

  “我只是换件衣服,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薄纱的‘艳’丽‘女’郎从衣橱前转过头,柔柔地微笑。盘膝坐在‘床’上的少‘女’抓着一颗红果大口咬落,含糊不清地道:“你那套就留着骗那些蠢男人吧,我才不会上当。”

  “说到男人,你这次带回来的货‘色’,可真不错。”

  明妮纤指划过下‘唇’,仿佛回忆什么似地笑了。

  “我先旨声明,那个绑辫子的小子是我的,另一个就给你好了。”

  “哎呀,你喜欢那一型的吗?可是他是‘性’冷感耶,没看到他对挑逗都没有反应吗?还是黑发的好啦,嘻嘻,绝对是处男哦。我可以借你,当然是在我玩过之后。”

  “我就喜欢‘性’冷感,更有挑战‘性’。”蜜芙嘴角上扬,红润的‘唇’沾上红果的汁液,给她甜美的容颜增添了一抹不祥的妖‘艳’,“而且听说比较不容易玩烂。”

  “是这样吗?不过调教处男也别有一番乐趣哦。哎呀不好,想着想着,就有点那个意思了,我要去找个人消火。”扭摆腰肢,明妮款款走向玄关。注视她的背影,蜜芙敛去笑意,换上关怀之情:“安分几天吧,姐,不然你也会死于纵‘欲’过度。”

  停顿了半秒,明妮回过头,‘露’出不同于刚才的悲哀笑容:“我们这种身体,还有做主的权利吗?”

  蜜芙也沉默了一瞬,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看上的人,其他也有不少人看上。我数了数,总共有六个往他杯子里添了,每种都是大剂量,别说周围有‘女’人,即使只有男人,恐怕他也会错杀。”

  明妮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定格为红‘色’。

  “那群笨蛋!!!”

  万籁俱静的深夜,一道纤影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房,快速穿过长廊,停在村长夫‘妇’的寝室前,侧耳倾听片刻,扔下一个小香囊,然后在隔壁房间重复了一遍,调头从后‘门’出去,在村子里转悠,最后潜入一幢像是仓库的屋子。

  点燃手中的火折,她冷笑了一声:“哼,果然。”

  屋里全是和‘性’有关的道具、‘药’品之类,从上面的痕迹看,一定被经常使用,的罪恶令人触目惊心,莎莉耶却仿佛司空见惯般毫不动容,心如止水。

  不是她自夸,类似的东西她早看得要不要了——香都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大佬,什么‘花’招想不出来?

  让她在意的是,这里有许多针对‘女’‘性’的‘性’具,而就她观察,海棠村明显是‘女’人当道,莫非里头还有什么曲折?

  沉‘吟’半晌,没有结果,莎莉耶开始翻箱倒柜,搜罗有用的物品。离开香都时,她只穿着一件睡衣,除了母亲留下的布娃娃,可说是身无长物。尽管路上采集了不少草‘药’,但多数是安眠‘药’之类没杀伤力的。要提炼毒‘药’又没有相关的器材,只好用现成的。

  把十几只‘药’瓶包在手帕里贴身藏好,莎莉耶熄了火折,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按原路返回,却在‘门’口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杨、杨阳!”

  “上厕所吗?”黑发少‘女’笑容温和,完全看不出异样。

  “是…是啊,你也去?”‘女’孩心跳稍缓,竭力使声音保持平常的语调。

  “嗯,小心别吵醒昭霆和希莉丝。”

  莎莉耶点点头,从她身边跑过。在原地伫立良久,杨阳叹了口气,摊开手,掌心上赫然是两个小香囊。

  次日,因为维烈尚未苏醒,一行人没有马上出发,由耶拉姆去向村长辞行。

  “莎莉耶做的‘药’还真有效。”昭霆用绞干的‘毛’巾擦去同伴脸上的汗珠,一边发出如果在本人面前绝对不会吐‘露’的赞美。

  生怕自己被吃掉,一开始大家都不敢照顾维烈,但也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后来肖恩想了个办法:拿下力量手镯。没了力气,以魔界宰相贫弱的运动神经,即使‘药’‘性’发作也无法‘逼’人就范。

  “我看是‘药’‘性’过猛,烧昏头了。”希莉丝量了量体温,烫手,不禁大骂,“那个疯‘女’人!”

  “热度又上去了?”肖恩接着把手按在友人的额头上,下一秒,震惊得跳起来,“哇哇哇——这么烫!不要紧么?”希莉丝有点疑‘惑’,重新测了一次,也惊叫出声:“真的,好烫!比刚刚更烫!”

  “水、水!”昭霆慌忙浸湿‘毛’巾。

  和莎莉耶一起进来的杨阳敏锐地看出其中的关节,一字一字道:“维烈,你醒了吧?”

  “……”

  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关系,大家都不会怪你的,你是被‘药’控制,不是出于自主意识。”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众人也只好陪他当木雕,突然,维烈翻了个身,将红到不能再红的脸藏进枕头下面。

  制止了想开口的肖恩,杨阳用手势示意其他人暂时退出房间,独自走到‘床’边,拍拍某只鸵鸟:“好了,我让大家出去了。”

  “杨阳……”黑发青年抬起头,挤出可怜兮兮的声音,“我想死。”

  “呃呃,还不到这地步啦,如果你真的把肖恩吃干抹净倒是应该吊颈——喂喂,别躲了!”见同伴又想和枕头相亲相爱,杨阳啼笑皆非,随即笑意一敛,“快起来,我有正经事和你谈。”

  “什么?”听出她语气认真,维烈稍稍振作‘精’神。

  “我记得你是‘药’师吧,那这里面的‘药’,你认得出吗?”杨阳拿出两个香囊。

  拉开袋口闻了闻,再细看里面的草粉,维烈的神情逐渐凝重:“是剧毒,虽然不及口服有效,但人如果闻一个晚上,也差不多了——谁放的?”

  “剧毒啊……”杨阳苦笑着抓抓头发,“是莎莉耶,不过不是放在我们‘门’口,是放在村长和蜜芙的房间外面。”维烈愕然。

  “对你下‘药’的很可能是明妮夫人,但要她死也太过分了,而且怎么连蜜芙都——”

  “别责问她。”维烈打断,紧张地坐起来,唤出火焰烧掉了香囊,“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千万不可以刺‘激’那个‘女’孩。”杨阳郑重颌首:“我明白,教训只要有一次就够了。不过,真是像啊,莎莉耶和索贝克。”

  耶拉姆一脸郁卒地回来:“村长不肯放人,坚持要我们多住几天。”其实光这样还不足以让他败退,是蜜芙在一旁用泪眼攻势,才使他无功而返。

  “无所谓啦,维烈现在还不能走动。”昭霆安慰道,“何况我们也有了提防,别再吃他们的东西就行。”

  “这可是很失礼的。”希莉丝白了她一眼,面‘露’坚决,“我去说!就用维烈当借口,说他得了传染病,看他们放不放人!”余人哑然,肖恩首先回过神:“这…这太损了吧。”

  “不然你倒是拿出个好办法啊。”

  “我有个主意。”莎莉耶‘插’口,“我们假装要参观附近,叫一个村人带路,中途放倒他,偷偷溜走不就行了。”清晨她去回收香囊,却不见目标,显然敌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上路。

  “好主意!”耶拉姆击了下掌。昭霆有点吃醋,故意‘鸡’蛋里挑骨头:“那行李怎么办?哪有参观带行李的。”

  “放维烈的包里,拍卖会那次不也这样。”反驳的是希莉丝,还嘉许地‘摸’‘摸’莎莉耶的头。肖恩振奋地道:“好!等维烈康复,我们就出发!”

  “他好了。”杨阳从房里走出来,一手拽着拖拖拉拉不肯‘露’面的魔界宰相。众人呼啦一声围上去。

  “维烈,你没事了?”肖恩冲在最前面。维烈无地自容地垂着头,含糊其词:“呃,嗯。”

  “干嘛啦,还计较?又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

  “跟你说了别介意!”用力拍了他一掌,杨阳正‘色’道,“刚刚的话我听到了,你们还漏了一样——马!”

  “……对哦。”众人的注意力回到现实层面。昭霆灵机一动:“就用那个瞬间移动嘛,别用莎莉耶的法子。”维烈浮起为难之‘色’:“空间魔法超过我现在的能力范围。”

  “啊——就说你吃饱了撑着!”

  “兵分两路吧。”莎莉耶平静地道,“一队人先利用向导下山,另一队人在这里等,到了晚上还不回来,村人一定会分头找,到时就可以趁‘乱’离开了。”

  众人推敲了一阵,觉得可行。肖恩伸手‘揉’‘乱’‘女’孩的长发,赞道:“莎莉耶,你真聪明!”

  “那谁留下来呢?”这回昭霆并不是在刁难,而是纯粹的疑问。希莉丝斩钉截铁地道:“男人先走!”

  “没错,‘女’人留下来也不会有问题。”杨阳点头同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必须两个以上,就我和……”

  “我!”莎莉耶自告奋勇。昭霆也不甘落后:“还有我!”杨阳斜睨她:“我们俩可以用身体不适的名义留下来,你这么蹦蹦跳跳,谁会信啊?”

  “唔……”

  “那就这样吧。”维烈开口总结,“杨阳沉稳,莎莉耶机灵,最好不过的安排。”

  看到耶拉姆去而复返,村长苏克有点惊讶,当听完来意后,脸上的表情转为高兴。

  “没问题,我正想去问各位。那就由内子做向导,带你们四处逛逛吧。”

  耶拉姆微微变‘色’——他们绞尽脑汁就是为了逃离这个罗刹‘女’,对方现在却提这种建议,不是存心把他们往死里推么!

  “呃,恐怕不太妥当,我们是想往山里走走,尊夫人一个弱‘女’子,跟着我们走山路太辛苦了,最好请方便的男‘性’带路。”反正不管多孔武有力的男子,他和肖恩都能轻松撂倒。

  “嗯,也是。”苏克想了想,笑道,“那就由我带各位参观吧。”

  作战成功!海棠村村长领着一行五人朝深山进发,杨阳和莎莉耶借口不舒服留在村里。

  黑发少‘女’是无论身处什么情况,都能自得其乐的人,捧着一本《海上游记》看得津津有味;另一个就没她这么悠闲了,不时把警惕的目光瞟向窗外。

  “莎莉耶,会不会无聊?”看完一章,杨阳终于暂时离开书本的世界,和蔼地问道。

  “不会。”莎莉耶回以甜甜的笑容,拿起她给的《魔兽图鉴》扬了扬,“这本书很有趣。”

  “哦。”因为自己看书一向聚‘精’会神,杨阳也无法确定她是否在说谎,只道,“那肚子饿不饿?”

  “有点。”

  “我去问明妮夫人讨点吃的,想来她不会对我们俩下‘药’。”

  杨阳起身离开房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人,于是走向外面。村子里意外的冷清,正错愕间,迎面跑来一个人:“啊,杨阳姐姐!”

  “蜜芙。”杨阳亲切地招呼,“你姐姐呢?”

  “姐姐和其他人送饭去了,有什么事吗?”

  “我和莎莉耶饿了,有没有什么剩饭给我们?”

  “姐姐一定留了热乎乎的饭菜给你们,我去拿。”蜜芙刚转过身,杨阳想起一件事,喊住她:“等等,蜜芙,你有没有这附近的地图?”

  少‘女’一震,慢吞吞地转回来,‘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杨阳姐姐要走了吗?”

  “呃——”杨阳很是尴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不好意思,蜜芙,我们实在有急事,但又盛情难却,只好出此下策,你姐姐和苏克先生那边……”

  “放心,事后我会跟他们说。”蜜芙睁着亮晶晶的大眼作发誓状,“我也会保密。”

  “谢谢你。”杨阳由衷地笑了。

  傍晚,一如预计,焦急的村人在明妮的分配下四散搜寻,两个少‘女’乘机溜进屋后的马厩。礼仪周到的杨阳不顾莎莉耶的反对,坚持留下致歉的信,不过好歹放在了隐蔽的地方。

  把七匹马用绳子连在一起,两人牵着自己的坐骑步行到村口。因为早上昭霆等人是从村后出去,这里应该没人转悠,果然一路畅通无阻。

  “这边!”莎莉耶指了个方向。杨阳一讶:“你认得路?”

  “昨晚就记下来了。”不然她也不会想出这个计策。杨阳心下佩服,冲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问蜜芙讨地图了。”

  “什么!”莎莉耶猛然回头,惊骇大叫,“你问蜜芙讨了地图!?你告诉她了?”

  “是…是啊,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她答应我会守秘。”杨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

  “该死!”莎莉耶用力一踢马腹,与此同时,她的座骑发出一声长嘶,将她甩下地。

  “莎莉耶!”

  杨阳慌忙伸手去抓,结果也被带下去,落地的瞬间,她抱着同伴转了一圈,逃过了被马蹄践踏而死的悲惨命运。

  “对不起啊,杨阳姐姐,我还是告诉大家了。”

  蜜芙走出逐渐加深的暮‘色’,甜美的脸蛋依旧笑意盈盈,手里把玩着一把弹弓,“因为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你们的行为很不好。”

  “这……”杨阳本来一肚子火,听到她的指谪又底气不足,毕竟他们的做法是非常失礼。但为了不破坏那对夫妻之间的关系,以及避免维烈的遭遇再次发生,只有如此。可是,这里头的关节,要怎么对眼前的‘女’孩说明?

  莎莉耶愤怒地道:“别被骗了!她和她姐姐是一伙的!不,这个村子的‘女’人都是一丘之貉!”

  “什么!”

  “哎,莎莉耶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少装蒜!”到了这个地步,莎莉耶不再掩饰,“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骚’狐狸!”

  “阳她们应该快来了吧。”

  昭霆不耐烦地踢了脚附近的石子。希莉丝坐在一块大石上,两手托着颊抱怨:“好慢哦。”

  “就是!在磨蹭什么!”

  “来了。”耶拉姆首先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肖恩却皱起眉头:“不对。”

  这时,每个人都听出来者只有一个,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一声轻笑,娇媚而动人,得足以让自制力差的男人当场脚软。随之出现的‘女’子有着不亚于声音的魅力,杏眼含‘春’,菱‘唇’抹‘艳’;举手投足散发出的气息;衣着更是大胆,紧身的上衣‘露’出大半,下身的半透明长裙在两边高高开叉,一双修长的若隐若现。

  维烈仿佛惊弓之鸟般躲到肖恩身后。昭霆和希莉丝异口同声:“是你!”

  竟然追来了,这‘女’人……真不知该说她饥渴还是胆大。

  “各位客人,为什么急着走呢?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吗?”

  耶拉姆力持镇定:“没这回事,是我们有急事。”

  “哦,原来不是嫌我们怠慢,可是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溜走呢?”明妮娇嗔。耶拉姆不由得脸红。昭霆肝火大动,跳出来挡住他的视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是因为你才走的!而且要不是看在你老公份上,我们还会把你的丑事抖出来!”

  明妮不以为忤,笑得更妩媚,语调却微微一沉:“那种垃圾……你们也太天真了。”

  “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垃圾?”希莉丝蹙眉。

  “就凭他做过的事啊,小姑娘。”明妮笑着抬起手,划了个奇异的图案。看出那是魔法符文,肖恩和维烈连忙布下结界。岂料对方并没有攻击,划完后,明妮脚下的地面隆起,托着她迅速升高,形成一个巨人模样的土堆;而在众人身后,也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土人。

  “土傀儡!你竟然是法师!”希莉丝大吃一惊,不是她狗眼看人低,摇身一变为术士实在太出奇了。

  “哪里,你们才让我惊讶呢,两位先生都是魔法师。”明妮好整以暇地笑,脑子却动得飞快,“如何,来个平等友好的对话吧?”说着,她看似无意地撩起裙摆,‘交’叠起双‘腿’,雪白的肌肤在夜‘色’里更引人遐想。维烈和耶拉姆满脸通红地别过头,肖恩困‘惑’地眨眼:“你不冷吗?”

  明妮晃了晃,险些摔下去。靠着土巨人扁平的脸部,她放声大笑:“哈哈哈……蜜芙看走眼了,你根本不是‘性’冷感,是‘性’无感!”希莉丝从这番话里隐隐感到恐怖的讯息,却归结不出大概。

  “‘性’无感的男人我是欣赏的,不过没兴趣。”明妮依然风姿绰约地倚着傀儡,朝黑发青年伸出手,“我看上的是你,维烈先生,成为我的伴侣好吗?”

  那嗓音甜蜜而沙哑,宛如恶魔的邀约。

  维烈苦笑了一下:“抱歉,你根本不了解我。”尤其不了解他的年龄。

  “要了解做什么呢,我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身体,这就可以了。我也允诺你,让你非常非常舒服,每天都舍不得离开我,舍不得下‘床’。”

  这话已经‘露’骨到两个少‘女’不得不捂耳,耶拉姆几乎要喷鼻血的地步,当然肖恩是更加的一头雾水。而维烈在极度的羞涩后,反而冷静下来:“这种建立在‘肉’体之上的关系,我拒绝。”

  “你是顾忌你的同伴吗?”明妮微笑,很清楚男人爱面子的心态。对方坚定的语气却粉碎了她的自信:“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识。”

  “你真的很奇怪耶。”明妮的眼神有些‘迷’惘,“男人应该是除了天生的‘性’冷感,可以直接称作野兽的生物。为什么你不扑倒我,撕破我的衣服……”

  “喂!要怎么定义男人是你的事,但是别荼毒别人的耳朵啊!”昭霆忍无可忍地大喊。明妮回过神,瞥了她一眼,笑道:“幸福的小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花’村联盟,其实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这里原本是男人的天堂。任何男人,不管老的小的丑的美的,在这里都可以尽情地玩‘女’人。啊,因为他们平时受尽‘女’人的欺压,玩法就特别粗暴,还有许多许多变态的‘花’招,比如让小孩子在一旁看等等。我和蜜芙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母亲被玩死,还有莉莉阿姨,她是从外面被捉进来的,所以教会了我们这样被男人玩是不对的,不然我和蜜芙还以为自己天生是、贱货,活该被人骑呢,嘻嘻。”

  众人呆呆听着这段骇人听闻的往事,无法言语。自始至终,明妮的语调都十分平静,甚至是悠然的,因此,揭示的罪恶才格外深沉。

  看着这样的她,希莉丝的脑海深处迸裂了一角,一个模糊已久的意识逐渐成型:

  只有健全的制度,才能孕育出健全的人格。

  一定要废除‘女’尊男卑的制度!握紧双拳,她在心里起誓。

  “之后的事就是老套的复仇啦,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我们俩,学会本事回来,把男人的天堂改建成‘女’人的天堂。本来是想杀掉他们的,可是我们的身体已经离不开男人了。”明妮低下头,‘唇’边的笑意掺入一丝自嘲,“像我,一天不和男人,就浑身不对劲。”

  “……”

  “维烈先生,我不讳言我是个,不过也有的好处哦,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明妮运用同情攻势。心软的魔界宰相迟疑:“我……”

  “别打维烈的主意!”昭霆又跳到他面前,双手‘插’腰,“你要男人,去找你丈夫!或者村里的帅哥!”

  明妮冷嗤一声:“那些肮脏的野兽,我早就不能忍受触碰他们了,只有外面来的才能满足我。”希莉丝脑中灵光一闪,喊道:“是你绑架男人!”肖恩也叫出声:“啊——真凶竟然躲在这里!”

  “呵呵,没错,是我,不过为了不让当年的事重演,我都把他们的尸体好好地埋在‘花’田里。”

  “你你……”

  念及姑姑背了黑锅,维烈有点生气:“你不幸就向无辜的人报复,这种事没有道理!”明妮柔柔地微笑,反问:“那要对谁发泄呢,我的恨?”维烈无言以对。

  “你们都是天真的孩子,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自己的公道只能由自己讨回,我和蜜芙已经看透了。”

  维烈清俊的脸庞浮起红晕,不是腼腆,而是出于愤怒。无论如何,他都活了在场谁也及不上的漫长岁月,被说成“天真的孩子”实在是奇耻大辱。但他的肚量也和年龄成正比,所以没有发作。这时,昭霆终于发现一个疑点:“喂,你一直口口声声蜜芙,难道那孩子也和你一样?”

  “对了对了。”找到制胜的关键,明妮笑意加深,“你们的两位同伴呢,现在在我妹妹的保护之下,如果不想她们有事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昭霆、希莉丝、耶拉姆和肖恩惊怒‘交’集:“你说什么!”

  相反,魔界宰相身边的空气平静得慑人,那张刚刚还浮现出情绪‘波’动的脸庞突然丧失了所有的表情,空‘洞’得像苍白的人偶,连平板的声音也仿佛机械的振动:“这是,威胁吗?”

  “也算吧。”

  话音刚落,明妮惊呼了一声。两只土傀儡同时被火焰包围,炽白的光芒转瞬吞噬了惨叫和人体。焦烟散去后,原地只剩下一堆黑灰。

  这一刻,昭霆四人的心情比在奎拉图森林看到扎姆卡特发飙时更冲击。

  “维…维烈……”肖恩无法置信地呼唤,两个少‘女’冷汗涔涔地躲到他身后,耶拉姆质问:“为什么要杀她?”

  “……啊?”维烈发出如梦初醒的声音,手扶着额头回忆片刻,绽开苦涩的笑容,“真是的,好死不死竟然——”

  “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本能,决不接受威胁,决不忍受背叛。”

  “本能?”昭霆不可思议地瞪着尸灰——魔族的本能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肖恩也有相同的感想:“怎么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本能?”

  “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唉。”维烈两手盖住脸,懊悔地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本能杀人,以前我都会小心注意的。”希莉丝不忍心,拍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错,这不是能够控制的对吧。”

  耶拉姆第一个镇定下来,指出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杨阳她们危险了,快回村子。”

  “对哦!”

  听到“‘骚’狐狸”三字,蜜芙仿佛面具的笑靥消失了,代之以一片‘阴’冷。

  “哼,你嗅出我们的味道,我也嗅出你的味道,小魔‘女’。”

  “住口!”

  生怕她抖出香囊的事,莎莉耶厉声打断。蜜芙咯咯一笑,迅速划了个符文,杨阳顿觉呼吸困难,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缠住她的脖子,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发不出声音,神智也渐渐模糊。

  “杨阳!”莎莉耶搂住失去知觉的同伴,担心地摇晃她。

  “我可不会小瞧同行。”蜜芙再次一脸笑‘吟’‘吟’,挥了挥手,“呐,这两个人就赏给你们了,随便怎么玩都行。”

  莎莉耶全身紧绷,瞪视缓缓‘逼’近的村人。她很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在香都她看过好几次父亲的部下凌虐‘女’‘性’。

  怎么办?六神无主地抱紧黑发少‘女’,莎莉耶开始发抖。

  她被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她自作聪明才落到这个地步,可是杨阳……杨阳……

  [你继承了丝蒂尔的血统,也拥有御风使的资质,如果好好运用这股力量,假以时会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御风使。]

  风神的话蓦然浮现,仿佛在绝望中迸出一星希望的火‘花’,莎莉耶拼命回想唯一一次使用能力的情景。

  惊恐、身体突然发热……随着回忆的深入,她感到体内有股莫名的‘骚’动,与此同时,男人们已经接近到可以抓住她的距离。

  “妈妈,蕾亚,帮助我!”

  透明的风旋以‘女’孩为中心席卷开来,将众人远远弹开。围绕着风眼,风势还在不断增强,刮起的碎石发出‘激’烈的碰撞声。莎莉耶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感觉身体好像要爆裂开来,顾不得追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对身边的风发出指示:送我们离开!

  强烈的震动使她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不同于刚才的闷痛在四肢百骸间肆虐,仿佛连肠子也被搅烂,她干呕了几声,脸‘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努力睁开泪水模糊的眼环顾四周,勉强看出是一块坡地,而一具温暖的人体躺在她脚边。

  “杨阳!”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想检视同伴的情况,这时,尖锐的叫声宛如一桶雪水浇下:“想不到你也是风术士!”

  莎莉耶转过头,视野中映出蜜芙踉跄上山的身影。她的样子很狼狈,长发散‘乱’,脸上有几道血痕,甜美的笑容也不见了,只剩下切齿的狰狞。

  “哼,不过我看你也不能施法了。”

  ‘混’沌的脑海被这句话刺‘激’得运转起来,莎莉耶装出骇怕的样子往后退,尽量引她远离同伴。

  “想逃,没这么容易!”蜜芙果然上当,扑过去压住她,将风索套上她的颈项,双眼喷出汹涌的怒焰,“我恨,恨死了!为什么我和姐姐要受这么多苦?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命运差那么多!?”

  “呸!”莎莉耶吐出一口血沫,准确地把袖剑刺进她的颈动脉,“这种事你去向神申诉吧!”

  随着剑刃的动作,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莎莉耶的前‘胸’。没力气搬开倒在身上的尸体,她喘了会儿粗气,无意识地抬头,不期然与四双眼睛对个正着。

  昭霆等人刚好爬上山,满脸呆滞地凝视她。

  被看到了!比刚才更绝望的黑暗笼罩下来,莎莉耶仿佛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一时间什么也无法思考,连自己正往后退也察觉不出。

  “等等,莎莉耶,后面是——”

  希莉丝回过神,大声提醒,却迟了一步,莎莉耶两手撑了个空,整个人向后翻倒。

  “啊——”

  猛烈的失重感传来,凄厉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受伤的内脏,不知过了多久,一团金‘色’的光芒托住她下坠的身体,温柔得宛如去世的母亲的拥抱……

  昏暗的视野出现几丝银线般的流光,闪闪发亮十分漂亮,莎莉耶虚弱地眨眨眼,看清那光芒是一头瑰丽的银发,沿着‘挺’直的背脊流泻而下,直延伸到盖着她的黑天鹅绒斗篷上。

  “醒了?真是‘乱’来的小丫头。”

  陌生的嗓音却透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一如转过来的脸庞。莎莉耶疑‘惑’地道:“你是……?”

  祖母绿‘色’的眸子笑眯了一下,妃‘色’的双‘唇’也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索贝克!”莎莉耶狂喜地叫道,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索贝克、索贝克……”

  “哎呀。”帕西斯被她热情的态度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拍打她颤抖的背部,“你这么欢迎我是很高兴,但是别太‘激’动啊。”

  “你为什么不回来?”莎莉耶抬起头,泪眼指控。帕西斯回以淡淡的苦笑:“理由你知道的。”

  “可是我好怕!我怕他们哪天也发现我的真面目,嫌弃我是坏小孩,不要我了!我已经可归,我不想离开他们……”

  “傻丫头。”帕西斯从心底发出叹息,将她抱到膝上,温言劝慰,“不会有那种事的,即使他们发现了,也不会嫌弃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孩子啊,孩子有什么对错观念?何况他们知道香都是怎样的地方,顶多骂你几句,告诉你不可以那么做就行了。”

  “真的?即使我杀了人?”

  “呃,这个稍微严重点,不过也没大碍。他们会比较严厉地教育你,纠正你正确的处事方式。”

  莎莉耶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随即又担忧起来:“那,如果我改不掉呢?”

  ‘交’织着金钱、暗杀、‘阴’谋与人‘性’丑恶的童年,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毒,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磨灭。

  帕西斯默默俯视她,从那双宝蓝‘色’的眼眸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黑暗。

  “不会的。”他摩挲她的金发,梦呓般呢喃,“你还小,又没有被仇恨‘弄’脏,总有一天会忘了那一切,重新开始,成为一个好姑娘。”

  “索贝克不行吗?”莎莉耶听出他语中的深意,关怀地问道。

  “我是不行了,走得太远,恨得太深,我也……不想忘记。”深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涌动,他低下头,微笑,“莎莉耶,不要再想着我,关闭自己的心了,你我虽是同类,内在却截然不同。你渴望光明也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而我从来不想踏进去——忘了我,快乐地生活。”

  ‘女’孩泪如雨下,心脏撕裂似的疼。

  “那你呢?索贝克一个人……不寂寞吗?”

  “呵呵,我可是大人啊,自然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好,小孩子别瞎‘操’心。”帕西斯弹了她一记,笑道,“睡吧。你‘乱’用力量,身体差点爆掉。我帮你治好了,但是消耗的体力没办法。你睡一觉,会舒服很多。”

  “难怪我刚刚痛死了——那个,索贝克,这是你真实的样子吗?”

  “是啊,要保密哦。”帕西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莎莉耶应了一声,闭上眼坠入梦乡。

  将她放回地面,帕西斯犹豫了一下,没拿回斗篷,反而裹得更紧,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用瞬间移动离去。

  “莎莉耶!”

  远远望见躺在地上的同伴,杨阳等人急忙赶过来,检视后确定无碍,纷纷松了口长气。这时,昭霆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行闪光的文字浮在半空:再让小公主伤心,决不饶你们。

  “是索贝克。”杨阳认出字迹,掩住嘴。肖恩一震,跳起来四处张望,焦急地呼唤:“帕尔,帕尔,你在哪儿?”

  “肖恩,他已经走了。”不忍友人像没头苍蝇似地瞎闯,维烈不得已说出事实。

  棕发青年垂下肩膀,脸上流‘露’出刻骨的失望,半晌,他无法克制地喊出郁积的情感:

  “帕尔——”

  撕心裂肺的声音被暗夜吞没,没有传入远去的人耳中。

  莫尔斯港,位列世界第五的大港,面向达尔邦内海建造,近港数十公里的海域里,双桅、五十桨渔船的白帆与湛蓝的天幕构成壮阔的画卷。隔开东南两城的遥远海平线带着淡紫‘色’调,优雅地摇曳着,飞溅的水沫闪着珍珠般的光芒。初冬的阳光照耀着这一切景物,形成一个宛如罩着蓝‘色’面纱的世界。

  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20日风化区。

  与繁华热闹的港口和闹市相反,这里是呈现出颓废与堕落的一角。充斥着租借地气息的商馆,散发出刺鼻味道的酒巴,在角落簇拥着吞食的失业者,出卖‘肉’体的‘私’娼,抱着酒瓶只剩半口气的流‘浪’汉,一看到猎物就包围上去的地痞,化了妆的男妓,眼神猥亵的下级佣兵……酝酿出灰暗的世间百态。

  帕西斯以怀念的目光打量这幕在常人眼中污秽破败的景象,踏着散步般悠闲的步子,走进小巷。

  曾经有两年,他就在这种街道过活,而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小镇,是比这里更肮脏丑陋的地方,所以回归故土,他半点也没觉得不妥,反而有种“终于回来了”的感触。

  正如香都之于莎莉耶,灰‘色’的童年也是浸染了他身体心灵的毒液,虽然因为那抹背影稀释了一些,但最终还是湮没在了仇恨里。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偏‘激’,冷酷,自‘私’,乖僻。然而,即使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生命,心里也不会没有柔软的角落,和对光明的渴盼。

  一张娃娃般漂亮的脸蛋清晰地浮现,他微微一笑。

  希望那个‘女’孩,能够得到我无法拥有的幸福。

  “喂,凯子,你很有钱啊。”流里流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帕西斯扫视突然冒出来的几个流氓,玩味地笑了:“史洛德的部下?”

  “你认识我们老大!?”流氓们倒退一步,吃不准眼前的人是什么来路。

  “他还要称我一声老大呢,去去。”懒得跟他们纠缠,帕西斯挥挥手,从缝隙间钻了过去。不满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其中一个面孔还残留着稚气的青年偷偷从背后欺近,戳下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他口吐鲜血地倒在几米远的地上。

  “新手果然欠扁。”已走得不见踪影的人丢下厌烦的‘交’代,“叫史洛德不用赔罪,我喜欢安静。”

  瞧见下榻的小屋,帕西斯轻轻吐了一口气,感到一股深沉的倦意。

  外表看不出,其实他早已油尽灯枯,只是靠着毅力对抗睡意,支撑疲惫不堪的身子。

  打开没有上锁的‘门’,屋里的空气震‘荡’了一下。

  淡金‘色’的短发在昏暗的视界里柔和地浮动,宛如清澈的月光;漆黑的军服因为华丽的金银边线而与背景区分开来;冰蓝的双眸流淌着温暖的‘波’光,一如那充满关怀的问候:“师父。”

  “罗兰……”

  帕西斯愣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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