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负冰梅初绽(一)_邪医仵作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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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负冰梅初绽(一)

  瑟瑟寒风又起,拨动榆杨枯枝,如朽坏的琵琶声声呕哑嘲哳,令人听在耳畔生出一丝不耐。一行十余人马等在此处已有两刻时辰,康烈的双眼淡淡掠过近旁映着阴沉天际孤雁伶仃的清凉河水,抱臂对正前方匆忙赶至的一行人蔑然一笑,“哦?二公子腿脚不便,无法来迎接大公子,那三公子呢?”

  昌宁侯府老管家带着一行家丁巍巍在前,寒冬腊月却见一头冷汗,他偷眼瞧了瞧康烈身后的软绸双驾马车,车内人从始至终不闻声响传出,他以袖拭汗正要开口,康烈却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三公子年纪尚幼,身娇肉贵,这节气自是不便骑行的,故而未来。”

  他语罢一笑,眯起眼睛又问:“那薛家的宗族子弟呢?怎也无一人前来迎接?”

  张管家的脸瞬间通红,一席话堵在了嗓子眼儿,大公子在京多年,继母薛夫人把持家业,企图让自己的儿子袭爵,时时处处不肯让自己所出的儿子屈居大公子之下,今日大公子衣锦归来,她自然不愿让二公子和三公子带着宗亲执序幼之礼恭维相迎,承认他嫡长嗣子的身份,是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可恨他人微言轻,夹在两个主子之间进退维艰。

  康烈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寥寥十余人,脸上那股子嘲讽和轻视毫不掩饰。昌宁侯府真是顶好的家风,嫡长子在京为质多年归来,满门宗族子弟竟敢无一人前来迎接,目无长兄的目无长兄,欺上瞒下的欺上瞒下,简直悖德忘伦,毫无大家之风!真是好一个“贤良淑德”的薛夫人!

  “这这这……”张管家喉咙堵了又堵,他睨了眼身旁牵马的大眼少年,唇间几声稀碎默语。

  少年听在耳畔,乌黑的眼珠微动,早已洞悉他的意思,想起临行前姐姐的嘱咐,他敛去眼底的光芒,转换为满眼茫然,小心翼翼低声问:“张管家,您说什么?”

  张管家的脸几近成了猪肝色,只想当场给他一顿千刀万剐,前方康烈一声冷哼,“大公子不在的日子里,侯府可真是好家教!”

  这对主母无德的讥讽几近直白,张管家不敢带回去说与薛夫人听,更不敢接话,只咬着牙关五内如烧,急想对策,正当他焦躁之际,车内之人开了口:“时辰不早了,进城吧!”

  那声线轻沉,不悲不喜,带着三分威严,三分睥睨,令人不敢轻擅,细细听去还可闻得书籍翻页的细琐之声随着他的话音自车内传出,康烈称“是”,看也不看张管家一行人,喝令随从快马入勃州城去。

  一卷烟尘绝骑而去,十余名玄衣随从策马而行如一尾黑色的长龙在寒风中盘旋飞向城郭浩然的勃州城,似有风雷之势欲将前方宏伟壮丽的城池淹没吞噬,令人心生山雨欲来之感。少年望着那长长的队伍紧起了眉心,失神时不妨身上挨了一鞭子,他吃痛却步,正见张管家怒视着他擦了擦额角的余汗,甩着鞭子吼道:“愣什么愣?还不快牵马随我去追!”

  少年缩头无话,忙乖乖为他扯好了缰绳。

  月夜列宿,红灯叠浪,入夜后的整个昌宁侯府都是新春将至的喜庆之气,主母薛夫人的贴身老奴赵嬷嬷踩着小碎步穿过后园小道至大厨房,满屋子厨娘、帮工见了这位主母身边的红人无不上前恭维。

  阿昭正在后厨和着明日要用的发面,闻声,她用围裙一擦纤细五指上的面粉,轻步打帘,笑言:“嬷嬷来了如何不叫我一声?”

  正翘着腿喝茶的赵嬷嬷听声立马放下茶杯,带着一脸笑意起身,“哎呀,颜大姑娘,真是有日子没见了!”

  她灿笑着迎了上来,抓住了阿昭的手臂,边传着薛夫人的话边打量着这昌宁侯府最有手艺的年轻厨娘。

  但看她钗髻简素,装扮平淡,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银红色襦裙,质地是最普通不过的棉布,因为整日忙碌在膳房炉灶的缘故,身上还沾染着些许油面的痕迹,但那份骨相秀丽和俊雅面容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颗埋在黄沙里的珍珠。

  阿昭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面纸张,“原是这样,早听说大公子新年是要回的,今儿夫人传信才知原是侯爷也要回,这可真是难得的喜讯。所以我过午紧赶着抽了时间将除夕夜的菜单子拟下了,上面尽添了侯爷在时爱的吃食。只这大公子自小在南边京里长大,口味阿昭不尽晓得,这些时日便向府里的老人打听着添上了些。这是菜单子,上面写了用菜和佐料,十之八九尽已采买齐了,烦请嬷嬷带去给夫人瞧了。若有什么缺的,年关前便叫张妈一并补齐了。”

  忽然被点到名的张妈一个激灵,忙上前去应和着,自那日落水后病了一场,她再回到大厨房对阿昭可谓是毕恭毕敬,祖奶奶般伺候着,平日见了这一家子姓颜的都不敢大步走路,每日早晚必要烧个三炷香祈求神灵保佑。

  赵嬷嬷满意地接过那张菜单子看着,她不识得几个字,但跟着夫人看多了,美丑却是知道的,这字迹虽然不是俊秀,但寻常姑娘能写几个字已经算是难得了。这颜家姐弟三个打小战乱死了娘,跟着老爹卖深来了昌宁侯府,弟弟笨是笨了些,可也干活踏实,这姐妹俩更是一个赛一个,花一般的可爱。只可惜老颜拧得很,人穷还讲死气节,死活不肯让两个女儿去上面伺候,凭这长相让公子们收房了去,不自有家里的富贵?

  她眯眯眼,心有一算,回说:“好嘞,老婆子我这就去向夫人复命,颜大姑娘你忙着吧!”

  “嗯,赵嬷嬷慢走!”阿昭点点头,送赵嬷嬷出了门,她没回后厨,径直出了门向隔壁浣洗的院子走去。

  这寒冬腊月,月上中天的时分,正是大寒时节,一桶水刚从井里拎出,不多时就结了薄薄一层冰,戴月将最后一件衣服从盆里捞出挂在晾衣架上,双手已经冻得红总不堪。阿昭快步过来帮她一道儿晾着衣服,“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些婆子再把活都丢给你就叫我来一起做,莫在这严冬的夜里赶工,仔细冻坏身子,你怎么就是不听?”

  戴月吸吸鼻子一笑,清秀的小脸冻得通红,“姐姐你在厨房忙里忙外这一天,哪还有力气干这活,我身子好,不妨事儿的。”她说着解下了阿昭的围裙,顺手扔在了明日要洗的衣服堆儿里。阿昭无奈地摇摇头,向她红总的双手哈了哈热气,将怀里用刚发的月钱买的膏药拿出来给她涂在了开裂的伤口上。

  戴月看着自己那胡萝卜般的十根手指,可惜道:“姐姐,你以后别浪费银两给我买这些东西了。你一个月薪俸才一钱银子,这膏药一盒就要费去二钱,我这手就算上了药也得天天泡在冷水里,何苦浪费?”

  “胡说,十指连心,用总好过不用,不图痊愈,起码能不让你痛苦些。你日日夜里又疼又痒,一挠就是一道口子,当我没看到被子上的血不成?”阿昭捧着她肿裂得不成样子的十根手指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戴月眼睛一热,乖乖伸着手指任她涂抹。

  上完药后,两个姑娘坐在廊下,看着那明月昭昭与满天星斗闲话,鼻尖都是皂角的馨香,难得的惬意以至于连那彻骨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列国乱世,天下纷争,北有原国坐拥铁蹄强悍,西北筠岚国富民强,东南云泽占据鱼米之乡,西南近年又分裂出占据要地蓬川和壑州的山南国来。武岳夹在四国之心,虎狼环伺,烽烟不绝,最是动荡频繁流民聚生之地,万民犹处水深火若。

  姐妹二人自小受尽乱世流离之苦,卖深入侯府为奴为婢后日子虽不近好过,总也算避得风雪,时移岁转又是这等严寒的天,不知又要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人冻死荒野了。

  “做什么呢?”忽然一个黑影从身后窜出,吓了二人一跳,戴月没好气地一拍那人脑袋,“你做什么鬼吓人?”

  来人正是二人的胞弟披星,与戴月同日双生,是个浓眉大眼精神烁烁的少年,他嬉笑着揉揉脑袋,看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泛着热气的布包,打开笑道:“呶,还热呢!快吃!”

  “芙蓉糕?”两个姑娘眉开眼笑,一人拣起一块小口吃了起来,披星见他们二人那样开心,才拣了一块最小的放在了自己嘴里,剩下的重新包好塞在了阿昭怀里。

  阿昭又重新塞在了他的手里,不可抗拒道:“你每天干那么多力气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不许都给我,统统吃掉!”

  披星挠挠耳朵不好意思一笑,手腕处露出一丝鞭痕,他不着痕迹反手掩饰了过去,还津津有味地将不多的芙蓉糕吃了个干净。阿昭用手帕帮他擦擦嘴,没有去问他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难想象,他今日定是又挨了哪个骄横少爷或管事的出气鞭了,从小他都不会跟家里人说这些,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只会说是自己摔的。

  披星擦擦手,靠着两个姐姐坐得更近些,确定夜了四处无人,小声道:“我今天和张管家去城外接了大公子,姐姐说的没错,薛夫人果然没让二公子和三公子去接大公子,就连各房的爷和公子都没听说大公子要回来的事,一个人也没去。”

  “一个人也没去?”戴月含着芙蓉糕微微讶异。

  阿昭摇了摇头,列国时代诸侯四起,数十年来已是礼崩乐坏,凡事愈无愈求,各国君王为求臣民归心,无不打着身正国正的旗号整治礼法,巩固大宗之位,礼奉宗子,薛夫人多年来一家独大,未免得意忘形,如今竟罔顾礼法,放纵次子轻慢嫡长子,虽落了大公子的面子,背后却少不得会被人戳脊梁骨。

  念及那夜之事,她小声问披星:“那你今日可见到大公子了?”

  披星一拍脑袋,险些把正事给忘了,他皱起眉峰,说道:“我今日并未见到大公子本人,不过听声音和看他行事,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单是性情和声音就与姐姐所描述的那人不同,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些,“那股子威仪绝非二公子可比。”

  深藏不露?

  阿昭听到这四个字时神情就变得凝重了起来,看来薛诤果不是个绣花枕头,这昌宁侯府的世子之争怕是要鸣锣开场了。

  披星又暗悄悄说:“我今天去放马,听说了一些北边的事儿。擎北侯入冬时亡故了,惟一的儿子秦缄袭了爵,就是那位鼎鼎有名少有功勋的北境世子,几个皇子都想拉拢这位新侯爷,在袭爵当日送去了厚礼,没想到他却照单全收了,完全不是老侯爷在世时的做派。姐姐,你说……他会向谁靠拢?”

  阿昭垂下眼睛,“老侯爷刚烈,做寿时退了所有皇子的礼,谁都不靠,却也谁都得罪了。这位新侯爷照单全收,看似好收买,其实不偏不倚,谁也没偏袒。擎北侯府世代驻守北境,又一门功勋忠烈,岂是那么好拉拢的?”

  披星有点觉悟地点了点头,叹气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太过烧脑,还是姐姐和阿爹想得透彻些,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不知道阿爹能不能从北边回来?”

  阿昭拍拍他的肩膀,望向夜空的眼睛深邃而悠远,“阿爹说年前能回,就一定能回,眼看着夜快深了,我们快收拾收拾,还有正事要做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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