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知身是客(一)_邪医仵作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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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知身是客(一)

  清江夜月在水,晚风花木扶疏,春融初开的月夜兰江,浪静风恬,静谧得使人忘却了荣枯得丧。夜雾轻笼下,一轮画舫慢悠悠摇晃其上,荡着水中胧月,一盏盏晕红的灯笼照出别样的醉人光芒。

  一茗清茶醇厚,两股香烟缕缕,薛诤一直以腕支额闭着双目靠在卧榻,一个晚上不曾开口说话。阿昭候在一旁,也一个晚上未曾开口说话。

  前线战事吃紧,又是这春寒未去的天,他忽然兴致突起要来这兰江上泛舟游波,一行人连夜催发了船夫,在这江面已经悠悠飘了三个时辰,现已从城东漂至城西临岸。

  昨日宁都来信,薛夫人的兄长被擢升了京畿都统,接连就有勃州当地官员女眷上门恭维薛夫人,薛氏母子更加得意,愈益显得风和园门前车马冷清。

  继室做大,这放在寻常人家已经足够让人焦头烂额了,薛诤却一直没有对此表现出几分兴趣和在意。

  他日日缄默,每日对着园中枯萎莲池独自踱步良久,似在绸缪,又不露志之所在,

  花楼良夜,红灯如幻,临岸一隅,静静幽幽有琴音流荡,那素手勾挑深怀迷醉凄零,在静夜中于小楼缓缓相传,空远苍凉之声弥漫在半个江面,闻者肃生感伤。

  卞月升挑灯一盏上了花楼,婀娜身影在曲廊的灯晕中影影绰绰,修长眼角虽有细纹沧桑,却也不减顾盼神飞。她曾是艳冠岷南十郡的头牌花魁,美名天下后用毕生积蓄开办了岷南最大的青楼——幽年梦,续操旧业做了当家人。

  今日她破例登楼入阁,便是要来看一看静水阁里来了个什么样的神仙,竟敢一连驳了她楼里四位色艺双绝的姑娘。

  水晶帘摇晃着琉璃清透的光芒,帘内抚琴者侧身而坐,眸带星芒,身镀月华,面前玉案生香横放着一把古木焦尾,他幽沉静寂的眼波始终停留在泠泠丝弦上,其后镂窗来风,吹动他雪色梅纹的轻纱裳摆,有飘然欲仙之感。

  见惯世间绝色的卞月升只稍一眼就顿住了脚步,她深呼一口气,如鉴识世间美玉般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她只道来人孟浪,何想竟是这么一位玉韫珠藏的公子?

  “卞老板?”百里慕卿微抬头,淡问。

  卞月升凝视着他额间红梅微微点头,优雅见礼:“正是奴家,见过公子。”

  百里慕卿的视线停留在她紫纱袖口露出的细嫩五指上,白如玉,洁如笋,纤纤十指,修如葱白,由衷赞了一句“好手”,又道:“久闻卞老板琴艺高超,当年夺魁一曲艳惊四座,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日一见,未闻其音,当于十指知其声!”

  “公子谬赞了,奴家愧不敢当!”卞月升谦虚摇头,朱容月貌净是赞赏之意,她望着地上的衣裙和钗环道:“都说百里神医医仙圣手,可医死人而肉白骨,列国君主求见一面而不得,未料想真是传闻中举世难寻的仙人,不只是仙人,更是心目有定的大智慧者!”

  “大智慧者……何以见得?”百里慕卿墨眉微勾,意兴转浓,“你怎知我不是道貌岸然,故意驳了几位姑娘,引卞老板这岷南第一绝色相陪?”

  卞月升无骨玉手一指地上裙钗,昂然自若说:“我的姑娘未必倾国倾天下,却都是女中尤物,见者无不驻目。隔帘闻坠钗声,而不动念者,不是痴人,便是慧者。公子光风霁月,不与侧目,高亮之懆,不言自明。”

  百里慕卿稍愣,不禁畅然大笑,“好个卞月升!本公子当没有看错了你!”

  “这么说来,公子来此一遭,不为眠花宿柳,却是为了奴家?”

  “不错!”百里慕卿拨帘走出,注视着一脸疑惑的卞月升侃侃而道:“卞月升,生于官宦之家,长于家族式微,八岁被抄家灭族,没入教坊,十三岁一曲《断韶华》惊艳天下,舞醉王侯,歌动帝都,美名流于四方,二十五岁赎身契、脱奴籍,创立幽年梦,一手经营成这江湖天下最大的青楼,最大的情报阁,最大的杀手集中营!”

  被人几句话就道破老底,卞月升脸上的疑惑渐渐转为失色,她玉手缩进袖口,握住了匕首,百里慕卿了然一笑,靠近她的耳侧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卞老板的《断韶华》是怎样的韶华?幽年梦又是有着谁的梦呢?”不需对方的回答,他接着低语:“卞老板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功力根本就不是在下的对手,在下并无恶意,何苦徒劳染血玉胰?”

  卞月升冷笑,将已经出鞘的匕首扣合,“那你来此,有何目的?”

  “谈生意!”

  “生意?你是济世医者,誉满天下,我是下九流的鸨母、恶贯满盈的杀手头目,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有什么生意可谈?”

  百里慕卿笑笑,直接开门见山:“我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哪儿,未来五年,你,还有你手下的人脉势力供我差遣!”

  卞月升微微变色,倾而故作无所谓问:“你怎知我在找人?焉知我要找的人是谁?我又如何确定你不是在诓骗我?我供你差遣,又怎知你不是要我助你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百里慕卿以指为笔,以茶为墨,于桌案上写下寥寥几字,卞月升逐渐瞪大了双眼,他笑道:“卞老板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查,故人容貌虽变,却也不至全非。至于我是不是要你助我行伤天害理之事,你大可放心,卞老板所护之人,亦是我所护之人!日后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诚心!”

  卞月升凝视着百里慕卿清澈透明的双眼陷入沉默,良久道:“公子所说之事涉及重大,奴家自会去查,若是属实,未来五年,倾吾所有相报!”她转身朝着房外走去,合上门时纵身而跃飞离花楼,芙蓉纱的淡紫衣衫轻柔似梦,彩蝶般的丽影瞬间消失在黑夜苍穹。

  莫离飞下屋檐进房来,指了指红木雕窗外的雾月兰江,“公子,那是昌宁侯府的画舫,只是不知舫上之人是……”

  百里慕卿拍打着身前朱栏,明亮的双眼映着那渔火悠悠接话:“当然是世子之位即将到手的薛大公子,如斯春夜,又筹谋功成,可不是泛波的好时辰。”

  莫离睁圆了眼睛,两指一挑从衣间抽出入夜时收到的暗信,他还没有来得及呈上去,“公子,你怎么知道武岳皇帝下旨册封了薛大公子为世子?”

  “薛诤是昌宁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早该被立为世子,若不是成太师一派在朝中煽动,何来什么立长立次这样的笑话?任薛谚背景再强大,也大不过伦理纲常,德化王再偏心成家,可不也没正面站出来说过什么。现在北原来势汹汹,昌宁侯身在前线,正需世子臂膀亲随,薛诤和薛谚均是无职白身,无权涉事军中,这件事再拖下去,说小了是昌宁侯老糊涂难断家务事,说大了就是党争之患祸于臣下,不论德化王还是赵太后都逃不过言官的舌头,这样的结果两个人定是都不愿意看到的。凡帝王家,最重权衡,赵太后既为薛诤拔得了世子之位,当要对德化王的退步报以代价,厚赏效忠他的成家。”

  莫离恍然大悟。

  百里慕卿薄翘嘴角带着玩味笑意,“以控宁都三大营兵马的京畿大都统之职,换掌勃州十万兵马的下一代昌宁侯之位,这两只老狐狸相争,甚是有趣啊!就怕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挥袖一抬内力,御风而起直下兰江,“莫离,我们去恭贺下薛大公子!”

  画舫上,阿昭正在失神,没想到薛诤忽然开口问她几时进府、家中还有何人?她一时愣神,心觉这个素来少言寡语的大公子绝不是在简单的慰问仆婢,回道:“回禀公子,奴婢八岁和父亲卖深进府,还有一双弟妹同在府里当差。”

  薛诤朗目微动,似在打量她的样貌,出乎意料又问:“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阿昭讶异抬头,她试图在薛诤脸上找出答案,然而却难看端倪,只能答道:“奴婢的妹妹十三岁,现在浣洗院当差。”

  薛诤将双眼移向窗外江水茫茫,没了下文。事关戴月,阿昭不可不问,她上前一步屈膝在薛诤倚着的塌前,“不知大公子今日如何会问起奴婢的妹妹,还请公子示下!”

  她忧容戚戚,虔心向问,这天生美人,洁净眉宇蹙然时更见婉娴内敛,薛诤淡去眼底波澜,没有表情道:“夫人有意在府中择一婢子认作养女,予名姓,入宗谱,赏以笄礼,成年后以昌宁侯府嫡女的身份送入宫中,侍奉圣上。晚膳时传过话儿来,挑中了浣洗院的一个婢女,问我若没意见,明日便领了家祠去认宗。”

  阿昭闻言色变,联想到前些日子在马厩偷听到的薛燕宁即将进宫一事,立即想到了事情经过。他们一家人卖身进昌宁侯府为奴,为了保护她们姐妹清白,阿爹一直不准她和戴月上前伺候,外边买进的本就比不得家生子,他们一家人做着苦活,上边无依,背后无靠,只她手艺好得几分脸,时间长了难免会受一些腌臜气和不公待遇。这些倒是无碍,他们也不在意这些小人气使。哪成想那些家生婆子不愿将自己家的女孩送去代替薛燕宁,自然就会在薛夫人面前想方设法引到她们这些外边买来的身上,而她和戴月无疑会成为惹眼的选择,薛夫人不好打脸从薛诤这里把她讨回去,就只能挑了戴月。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她已经送走了披星,绝不能让戴月再离开。薛诤皱眉抓住了她的手臂切脉,“你怎么了?怎么脉象那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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